第一百四十六章 死生（七）(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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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高大的咬柱被砸得晃了晃，跪倒。萧鸣哲扑过来，豁了口的断寇刃刺入咬柱的小腹。

豁口处的北元士兵受不了这种不要命的战法，缓缓向后退去，被阻在城内的破虏军残兵顶了上来，慢慢填补了所有空缺位置。

“将军！”受伤的士兵冲着杨晓荣露出笑了笑，一脸崇拜与满足。

万夫人长咬柱高举砍出了豁口的弯刀，发出一声绝望的长啸，再度扑了上去。

鼓声震天，城头被射成一条条的战旗下，一串人头接连被升了起来。

“大帅，退兵吧，再这么打，咱们就没有弟兄了！”乃尔哈跌跌撞撞跑到达春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喊道。

“将军！”士兵吐了口血沫，用尽全身力量抱着咬柱的胳膊不放。

阿里海牙和阿剌罕的计划很完美，却没想到，张弘正和吕师夔没有挡住陈吊眼，更没想到，陈吊眼会放下身价，听从比他职位低得多的张唐的调度。

几把弯刀在他身上留下了长长的伤口，受了伤的他却更加疯狂。

尖利的破空声立刻传遍的整个城墙，跟在萧鸣哲身边的破虏军弩手，交替着扣动了扳机。

以杨晓荣的持身理念，这样做，在乱世中无可厚非。迫于兵势投靠了文天祥，将来依旧可以找机会投降回去。

随即，陈吊眼命令抛下辎重，轻装急进。

萧鸣哲与杨晓荣肩膀并着肩膀把住城墙豁口处，死战不退。

“能活着出去再说吧！”杨晓荣懒懒地应了一句，话语里有几分郁闷。随后就再无暇说话，手中长枪抖成了一团花，枪枪夺命。

“完了！”杨晓荣本能地一闭眼。紧接着感到身体被人撞了一下，向旁边倒去。待他从紧张中回过神来，看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士兵，用双手握住了咬柱胳膊。那把本该砍断自己脖子的弯刀，完全没入了士兵的胸口。

萧鸣哲抬手，发出了一支响弩。

所以，他把极大热情，投入到士兵整训和新的战术、指挥方式学习中去。甚至家人被害的消息传来，都没影响到他的热情。

萧鸣哲带着十几个老兵守在城墙角一段豁口处，这段豁口有十几步长，残留的墙根已经被元军的尸体添成了斜坡。大队的北元士卒从这里攻了上来。

剩下需要考虑的，只是输多输少的问题。

乃尔哈楞了一下，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缺口处，往往是攻入一个蒙古武士，需要三到四个破虏军战士上前迎战。但缺口毕竟只是缺口，跟在后边的其他北元士卒只能看着自己一方的武士与敌人激战，却半点也帮不上忙。

体力上，以抢掠为职业的蒙古人远远好于宋人。

二人原本有一面之援，此刻咬柱见是卖了页特密实的杨千户，难掩心头愤恨，放弃了萧鸣哲，一刀紧似一刀向杨晓荣猛剁。

一下午，第一标只走了二十里。见了阿剌罕和阿里海牙分兵，立刻停步。扎营位置，刚好是三道洼。

“驱逐鞑虏，还我河山！”千万人的声音，汇成一句惊天动地的呐喊。

“杀呀，拿下此城，永不封刀！”

没人言败，张唐与陈吊眼会师的消息已经被传播出去。此刻元军攻得越凶，意味着他们越到了强弩之末。

杨晓荣手中的白腊杆长枪过度疲劳，折了。他弃掉半截腊杆，换了把短了许多的花枪。很快，花枪又在捅穿了一名百夫长的罗圈甲后，折成了两段。杨晓荣再次兵刃脱手，从死人堆上捡起一把弯刀来，与蒙古武士战在一处。

意志力的坚韧度，破虏军却远远超过了元军。这里面，有平素训练刻意打下的基础，更多的是，对北元在福建所犯下暴行的痛恨。

黎贵达投降后，奉文天祥命令，杨晓荣率部到第一线阻击达春，他打得尽心尽力。打得达春起了爱才之心，让黎贵达写信给他，并且将元庭处死他全家老小的罪责推卸到文天祥身上，告诉他是破虏军先传出了杨晓荣临阵倒戈的消息，才逼得北元朝廷动手。

终于，杨晓荣在涌上来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身穿万夫长服色的蒙古武将。

他不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当年无论在大宋一方，还是大元一方，都是为了混碗饭吃。如果能混出个衣锦还乡的高位来，当然更是得偿平生所愿。

而张唐在此刻，也收到了陈吊眼的第二封信。所以他以激战过后士卒疲敝为幌子，在安溪城赖了大半天。直到把阿里海牙和阿剌罕耗得几乎没耐心了，才率部出了安溪。

一瞬间，阿剌罕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弯刀如千钧重。

“多谢杨兄！”萧鸣着举刀，再次加入战团。调度着豁口附近弟兄，借着两侧残存的城墙，把滚木、擂石、钉拍尽情向靠拢过来的元军招呼。

杨晓荣瞬间被这两个字叫得浑身血热，跳起来，一棒砸在了咬柱的面门上。

但是杨晓荣没想到文天祥居然以身犯险，身为上位者，替部将充当诱敌饵料。他没想到，仗打到如此惨烈程度，文天祥依然不肯退却。

如果今天战死在永安，什么将来名垂青史，什么荣华富贵，全没了。所以，杨晓荣后悔，后悔没有及早选择投降。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了后悔的条件。只能咬牙坚持。

“不要杀他！”不知道是出于关心，还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杨晓荣大喝一声，放弃了自己的对手，扑了过去。

如果此刻是在平原上，阿剌罕将毫不犹豫地带人冲将下去，将对面的破虏军踏成碎片。可眼下却是在福建，一个平原比山罕见得多的地方。

连人带甲，将近二百斤的重量，不死，也能将萧鸣哲砸成残废。半空中，蒙古武士狞笑，无限得意。

文天祥站在残破的城头，亲自敲响了战鼓。

不曾改变的是他跟着强者打天下的投机心理。凭借在宋军、元军和破虏军三支兵马中的经验，杨晓荣敏锐地感觉到，将来的天下，有可能是姓文。此时追随在文天祥左右的人，未来都是开国元勋。

守住此城，则身后父母兄弟皆得保全，失去此城，则福建上下百万余人无人能活命无人敢退，也无人能退，禽兽面前，后退亦是死，何不上前一战，保留一个男人应有得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