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十三章 献策
那刺客到底是谁,为什么只刺自己的肩头,看样子更想教训自己一下,而不是真的想伤害自己。武安国回忆起当晚的情景,百思不解。摇摇头,把思绪来回现实当中,此刻他正在太子宫中,帮朱标、汤和、曹振等人出谋划策。离开北平快两个月了,武安国内心里深深怀念着在怀柔几乎无忧无虑的生活,眼前虽然自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但总有些高处不剩寒的感觉,每天上朝三叩九拜,让他有时怀疑自己会不会把脑袋磕傻。可眼前的形势,不把整个平辽和平倭的策略拿出来,自己肯定脱不了身。
三人来到客房,命下人打水来给武安国擦脸,武安国走了这么几步,被晚风一吹,头脑稍微清醒,笑道:“不胜酒力,让诸位见笑了”。徐辉祖笑道:“那倒不会,这潘学士是个出了名的月老,这次给武兄弟介绍的,肯定是个绝世美女,为兄倒替武兄弟可惜了”。他和武安国因徐达故,混得已是烂熟,平日总兄弟相称,玩笑惯了。见武安国这么快缓过来,以为他刚才装醉逃避,因此打趣道。
大家都习惯了这个新进的武侯爷被单独召见,每次召见完后过不多久,肯定有人升官,这个武安国好像总给人带来好运。在一片羡慕的目光中,皱着眉头,武安国向内殿走去,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今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刚才老狐狸李善长走过自己时,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这老个睡不醒的老家伙不知买的什么药,看来今天这独对要仔细些,武安国警觉的想。
叹了口气,已不必再看下去了。抬起头,默默的看着朱元璋的背影,自己的一举一动,想必朱元璋都派人查过,那天那个黑衣人,想必是小说中写的锦衣卫,怪不得没人认真追究。只是可惜……
“各位好意,武某心领,但武某曾闻古人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某随不才,愿效古人,这婚姻一事么,就等武某随燕王殿下平了辽东再说吧”武安国见众人当真,赶紧插言。几句话慷慨激昂,登时博了个满堂彩。
……
到了御书房,重新施过君臣之礼,武安国的疑虑又加深了一层。朱元璋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给他赐座,而是背着手,冲着墙上的地图静静的看着。有一种压抑的感觉以君臣二人为中心扩散开去,吓的小太监走路都蹑手蹑脚。
老将汤和也给太子推荐了很多人才,作为未来皇位的继承人,朱标本身就很有号召力,并且他又以仁厚著称。沐英和徐辉祖都是他的朋友,沐英另有任务在身,徐辉祖可是当仁不让的请命而来,和汤和一起协助他。水师如何组建,如何发展,很快就有了眉目,目前的水师作为商船的护卫和保护重点港口没有问题,国库没钱,但皇后、后宫嫔妃以及一些善于从龙的大臣们私下给的赞助也够朱标对付到第一笔海关税收入库。只要找到合适的船工,造出第一批炮舰,以后的日子就越来越好过。方明谦、邵云飞、刘秉珑三个信誓旦旦的保证如果他们充当先锋,肯定能让水师有花不完的银子。太子知道他们想重操旧业,盯上了日本和高丽人的海上贸易,笑笑,也就答应了。约定不准打大明旗号,不准打劫本国家商船,不准胡乱杀人。
那徐达府第在莫愁湖畔依水而建,把京城数一数二的胜景整个都包了进去。江南春早,近水的梅花开得正盛。徐达就叫家人在花园里摆开宴席,没等菜到,太师李善长闻着味闯了进来,拉了一付桌凳,自己坐下,同众人开怀畅饮。这两年,中书省地位渐高,而丞相胡维庸心胸狭隘,和涂节、陈宁等人一起结党营私,很多人看着不服气。今天庭议,当众扫了胡维庸面子,大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老方,你早就应该和武兄好好切磋一下,他和你英雄所见略同”。十三郎高兴的打断他的话,“谁说我大明水师无人,这些人哪个不是身怀绝技,只是朝廷不谋海务,老了英雄罢了”,逮到机会,十三郎从不吝啬腑诽一下朱元璋。他抬眼看了一圈旁观的众人,在他和方明谦摆阵的餐桌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太子朱标征召入幕的水师将领,大家正静静的等着他们的下文。
“你们看这张图”,十三郎把武安国凭记忆画的四不像战船拿出来,“武兄说西方人用这种帆船,极其适应深水海战”。那是武安国记忆中的船模型,“卡拉克”(carrak)型帆舰(西班牙大帆船)。
俄顷,锣鼓声中把戏做起,一个少年英雄翻着连环筋斗上台自报家门。这徐达点的第一出戏居然是李存孝打虎。郭璞知道武安国不通戏文,在一边指指点点地给他解释。李存孝是五代十国时的第一名将,戏文中说他本是一个无父无母的放牛少年,赤手打死两只前来捣乱的老虎,被李克用收为义子。后来李存孝仅率十八骑就攻下了军事重镇洛阳,横扫天下。不用郭璞多说,武安国也知道这是徐达在称赞自己打虎除害,祝愿自己将来立下不世战功。远远地向徐达投去感激的一瞥,却见徐达捋着花白的胡子,正微微冲自己点头。
“陛下,我朝立国以来,威甲海内,四夷臣服,蒙古来朝。依臣之见,对外派良将严守四境,对内广修仁德,自可不战而曲人之兵。当舜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圣上仁德,万民景仰,天下归心。辽东乃蛮荒之地,取之徒费兵饷,不若修德政以使之归心。其民心向我,其主必不能守。倭寇掠我海岸,图我财货也。臣以为若无财货相诱,倭自去。陛下与其建海卫,不若迁沿海之民于内地,令沿海之地十里不得有民,无朝廷之令,片板不得入海。倭人无财无粮,日久自散”。
这下北平书院成了海关北平干部学校了,武安国微笑着想,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太子有这种思路,管他呢,反正书院毕业的学生越多,自己撒下的种子越多,很多时候,可能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这世界走向何方。
这刺客不知哪里来的,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徐达府上行刺,刺杀的对象居然是目前皇上大红大紫的平辽侯。几天的功夫,京城街头巷尾就传遍了武安国遇刺的消息。茶馆酒楼中,三三两两的闲人们如亲眼看到般,推断着刺客的来历。有说是蒙古人的,有说是高丽人的,更有甚者,说是波斯女子,被武安国始乱终弃,万里来寻仇。至于刺客穿的什么衣服,什么长相,为什么安排在徐达府上,武安国如何赤手打败刺客,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自己就是刺杀的策划者。可怜的是应天府和巡检司的大小官员们,京畿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如果办得不小心,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恐怕大家要一起抄家流放。不过让他们稍觉宽心的是,朱元璋并没有下令他们限期缉拿刺客归案。照理,出了这种情况,也应该封闭城门,搜索几日才是。可朱元璋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仔细办案,就不再过问了。横扫天下的徐大将军好像也不怎么在乎此事,应天府尹到他府上道歉,试探他口风时,徐达捋着胡子,客客气气的周旋了几句,就叫人把他送了出来,根本不想再追究。而受害者武安国更是有趣,不是在太子宫中,就是在燕王府第,连见他一见,都要提前打招呼。提起刺客,居然像刺杀的不是自己一般,大度的说了句“抓不到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受伤”。
可如何组建海关就犯难了,众人都不知道海关是个什么东西,武安国是所有人里边对海关最了解的一个,但除了海关二字怎么写,也说不出更多来了。只能提供两个大原则,一是限制部分货物的进出口,如粮食和黄金。第二就是海关税不可太重,并且凡盖了海关税收大印的货物,其他州府不得再收取各种过路费用。第一条在以前就给太子解释过了,第二条太子自己就理解“这和方将军他们当海盗差不多,得留点养肥了再宰”,朱标幽默的说道。
朱元璋见双方争执不下,把目光转向了太师李善长。李善长在朱元璋帐下多年,曾献“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之见,正是凭借他这个原则性的建议,朱元璋取得了天下。他本来为丞相,因不愿介入众臣的意气之争,自洪武四年就告病退居到太师的职位上,轻易不再发表任何意见。见朱元璋看向自己,出班说道:“臣以为,平辽侯所言乃霸道,陈大夫所言为王道,皆可取,陛下可度时势而纳。”
哪知今天常茂却一反常态,很正经的说道:“陈大夫,常茂今天想和你借一样东西,不知可否”。
徐达见状,笑道:“武侯面嫩,没喝醉竟然被尔等说醉了”,让长子辉祖扶武安国到客房暂歇。那边常茂抢过来,一把扶住,说道:“是老常多事,惹兄弟自怜身世,莫怪,莫怪”。
第二个奏章,依然是一个暗本,说得是他私开矿山,办工厂,扰乱农时,鱼肉百姓。
“反正我在这个世界上早已死过一次,有何可惧,只是怀柔诸君,希望你们好运,能躲过这场劫难吧”。一阵心酸过后,他不再难过,眼中慢慢的闪出一道刚毅的光来,如画江山,尽收眼底。
……
李善长见推脱不过,硬着头皮回答道:“收辽东,平海寇,势在必行,然我朝去岁才征蒙古,士卒疲惫,不宜仓卒。陛下可先礼后兵……”。他的文驺驺的话让武安国一头雾水,仔细想了,才明白他的建议是先给高丽和日本下一个最后通牒,如果对方识相则好,不识相,则兵戎相见。“这不和老美差不多么”武安国笑着想“看来这个每天上朝好像睡不醒的太师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争斗,本来就没有道义可言,但这老头居然把威逼利诱的事搞得名正言顺,实在是他妈的高”。
“哗啦”那蒙面人哪里曾料到此招,用剑挡开了木盆,却被洗澡水当头浇下,登时湿淋淋如同落汤鸡一般。透过黑色的夜行衣,露出几分曼妙的身材,竟然是个女子。
没有让大明水师采用宝船,因为宝船不适合炮战,但第十五章的内容里会让大家看到宝船的相关战争场面。至于郑和,现在按历史他还只有七、八岁,所以不能出场。
回头,见徐达斜倚栏杆,不知已在自己身后呆了多少时候。第一次逃酒被捉,武安国老脸不由得一红。刚要赔罪,徐达大手一摆,说道:“老夫也不喜欢热闹,不如我们兄弟在此一起躲一躲”。一老一少相视而笑,凭栏赏景。
武安国微微一愣,不知常茂为何问起这个问题,胸口如同被人用重锤敲了一下,黯然答道“不错,正是”。
散得朝来,一众年青人兴高采烈的聚在一起。武安国生性豪爽,出手阔绰,加上知道很多稀奇古怪之事,这些天来在文臣武将中交了很多朋友。大家一同恭贺他快马加鞭地加官进爵,让他掏腰包请客。正热闹间,徐达走了过来,提议道:“武兄弟年少有为,如此下去,不到四十岁必可以位列三公,今天痛快,不如到老夫府上,大家一起庆贺一番”。他德高望重,能到他府上吃饭,众人求之不得,轰然答应。
“哦”,那少年满脸失望,悻悻的说道,“可惜我不能亲自去看看到底有没有”。
武安国刀不在手,在工人业余体校学的那些本事,此刻一点儿也用不上,饶是他膂力再大,也不敢用手去挡兵器。眼见着一剑紧似一剑刺来,惟有左躲有闪,狼狈至极,眼睛余光瞥见地下的木盆,不及多想,伸腿把木盆向蒙面人踢去。
本章和下章多为朝廷上的争执,所以文言很多。内容也不热闹,所以喜欢看战争场面的读者可以不看这两章。本书写到第十四章,本来第一部内容已经基本完成。从第十五章起,主要要转向战争,但写战争不是酒徒所长。
邵云飞仔细想了想,说:“属下以为,海战之船,要大小配合,但如果按二位将军刚才所说的要炮战,则大船明显好于小船,我朝福船有双层隔水舱,十分结实,可以解鉴。武侯所说这西方大船抗风性好,稳。并且这种风帆也比福船和宝船轻便,容易拆卸,也容易换。从帆上看,此船顺风行驶速度快,虽为三主桅,比我朝的五桅五帆沙船还快些。但逆风则调转起来很麻烦,一旦让敌人绕到我身后,只有挨打的份,不如把艏艉楼,尤其是艏楼的高度降下来,如采用低舷、横,纵帆、三角帆和四角帆配合,船首斜拉帆,可能会更好些。但是这样船身狭长,龙骨要求极高,属下在松江府还没见过有人能造,并且这造船的木头,恐怕不能用普通的木材,需上好的五十年以上的柳州木材才行”。
关于战船,引用一段网页上的论述,大家看看,但不要说我剽窃。《在大航海时代之前,海战的主战场在地中海,其形式是接舷,跳帮,用步兵进行肉搏决出胜负。火炮虽然已经装上了军舰,但尚未发挥主要作用。直至新航路发现之后,远洋的贸易为各个海洋大国带来了巨额利润,同时也加剧了在大洋上的争斗。对海洋的控制也就是对财富的控制。在远洋进行海战,地中海的三桅划桨帆船因为适航性太差,无法在大洋上发挥作用;大西洋上,老式的“卡拉克”(carrak)型帆舰及当时其他船舶的艏楼与艉楼过高,极易招风,使船在逆风时不易操纵。伊丽莎白时代的约翰·霍金斯爵士看到了这一点。他降低了艏艉楼,尤其是艏楼的高度,同时还用方形的船艉代替原来圆形的船艉。这样的新设计船型相对狭长,航速较快,在逆风中操纵性极佳。西班牙帝国无敌舰队的威风凛凛的“卡拉克”(carrak)型帆舰也因为操纵性不佳,在1588年7月的海战中败给了英国以吨位较小的“盖伦”(galleon)型风帆战舰为主力的舰队。这次海战标志着西班牙海上霸权的衰落与英帝国的崛起。“盖伦”(galleon)型船的巨大成功使得它在帆船时代结束之前一直是军舰,包括战列舰的设计标准。其中,对适航行与火力的要求是压倒一切的条件,以便在战斗时抢占有利阵位,发挥优势火力。17世纪,英荷战争中的主力帆舰均为清一色的低舷、横帆、两舷装备加农火炮,多艘这样的舰只排成一个长列以发挥两舷的火力优势。这也是“战列舰”(line of the battleship)这一名称的首次被使用。》
却不知这新进的武侯爷最爱风景,当年江南读书时,曾有逃课赏春色的劣迹。如今到了这曾有“江南第一湖”、“金陵第一名胜”的莫愁湖畔,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宴会之外。借着起身如侧的机会,他偷偷的遛到了湖边。只见厅、堂、楼、亭环抱在绿荫丛中,回廊曲转。傍晚的湖面上幽幽碧水映着脉脉斜晖,分外使人陶醉。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驴客”时代。
“粉黛江山留得半湖烟雨,王侯事业都如一局棋枰”,走入建在湖面上的小楼,武安国低声吟道,他记得当年自己和女友游湖时,曾见有这样一联刻在“胜棋楼”上,不知此楼是否就是彼楼,跨过时空,是否能识得当年在此因背不出此联被女友罚的自己。正叹息间,却听见背后传来徐达爽朗的笑声“武兄弟好雅兴”!
“有道理,我听说怀柔女儿不缠足,原来出自此典”,徐辉祖装作恍然大悟般,“常兄,你把老婆休掉,另娶一个吧,大家闺秀原来是要不得的”。常茂的夫人是有名的河东狮子,对其监管甚严,常茂生性粗鲁,偏偏对夫人因爱生怕,所以徐辉祖、朱棣等人常常拿其取笑,常茂也从不以为杵。
“绝世美女,那又怎样”武安国酒壮英雄胆,“这时的女人,一个个大门不出,如坐牢一般,能有什么见识,对着这样的老婆,彼此不懂对方心思,说句话都听不懂,闷也闷死了。”见徐、常二人惊愕,略微有些得意:“目不识丁、四肢无力,怎能生出结实的孩子,怎能教出有见识的孩子,连下一代都给耽误了”!
“不要脸”,那女子怒骂一声,翻身出了窗子,把一个躲避不及的家人踢了个滚地葫芦,三、五下,消失在夜色当中。等徐辉祖带了亲兵赶了过来,哪里还有刺客的踪影。问起武安国刺客面貌,武安国隔着蒙面哪里知道,只能记起一个女子的身姿,消失于湖畔。远远望去,只见湖畔梅影横斜,眼前一切,如同梦境。
“怪事,好像大家对刺客都不感兴趣”!应天府尹闷闷的想,慢慢的懈怠下来。他不知道,那黑衣刺客翩若惊鸿的一剑,虽然没有刺到武安国的肩上,却碰到了他心头最脆弱的地方,在他止水般的心里,激起了点点涟漪。
“陈某若有什么东西可入郑国公法眼,荣幸之至,但拿去无妨。”陈宁见常茂换了个人一般,高兴地答到。
“不然,陛下,臣以为胡相国之言谬也。”郭璞听胡维庸如此贬低武安国,在文官队末挺身而出。“殷周之盛,诗书之述,要在安民,富而教之。圣人治世,首要富民,《易》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财者,帝王所以聚人守位,养成群生,奉顺天德,治国安民之本也。商乃互通有无,使财富流动增长之力。农、工、商、虞本为一体,皆富民之政也。省征发,以厚农而资商;轻税市,以厚商而利农……固兴商富市,不满于土之人必有出路,商兴而国之赋税必增,国力也得助力。害群之劣马亦马也,驯用得当可当他用也,大凡能为劣马者,其气力反而强于中下之马,调用得当自能化害为利。人力流动则宗法势力必然削减,国家稳定必然加强。自古兴事多起于野,次起于官,再次起于教,而未有起于商者,盖因商与农相较本无生存之虞,而与官相较行事以利记而不以权重,与教相较而因其善计而不愚,故科举乃官中之流水,商乃民中之流水也。”郭璞的儒学造诣不在宋廉之下,掉起书包来决不含糊。一番说辞绕来绕去,让胡维庸等人想要反驳,也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从外形上看,这船比宝船适应些,但依我看,也是适合近处白刃战,不适和炮战,艏楼与艉楼太高,如果遇上逆风,恐怕很难转身,具体特点,还得看其内部结构和龙骨如何”。一个叫邵云飞的下等武官走上前大着胆子说。这个邵云飞是方明谦的旧部,字鹏举,绍兴人,原来是个造船的学徒,元末被蒙古人逼得当了海盗。他生平崇拜岳武穆,常以之自勉,归降明朝后被封了个钱塘县丞,每日靠喝酒度打发日子,一日倭寇乘潮而来,满城皆惊,云飞投壶而起,飞身上马,招呼道:“是男人的和我杀贼卫家室”。众感其言,持械随之。俄顷,县令刘秉珑带衙役若干及精壮百人一并至岸边,众人弯弓射击,呼喝“杀贼”,贼惧,乃去。因功擢为松江府通判。这次方明谦辅佐太子平倭,怂恿太子把他也给拉了来。
“万岁,古人云,金银珠玉,饥不能食,渴不能饮,不如谷物丝麻。万岁如开兴商之风,民间必重利轻义,此乃取祸之道也”。低声议论了一会,御史大夫陈宁出班跪倒,大声启奏道。“昔管仲治齐,开女闾,通商贾,齐国富甲天下,雄极一时。然管仲之后,齐国祸乱从生,桓公亦亡于乱臣之手,此皆重商之祸也。商人凡事必先言利,而民从商则易争,祸乱之始也。故古先圣王之所以导其民者,先务于农;民农非为地利也,贵其志也。民农则朴,朴则易用,易用则边境安,主位尊。民农则重,重则少私义,少私义则公法立,力专一。民农则其产后,其产后则重徙,重徙则民死其处二无二虑……”。他精通经史,这番道理本来就是古今儒者的共识,因此说起来头头是道。
一转头看见御史大夫陈宁殃殃地从一边走过,众人鄙视他刚才弃辽东和沿海各地的主张,不愿意招呼他。倒是郑国公常茂迎上前去,远远的唱了一个肥诺。这个常茂是开平王常遇春的长子,年幼从军,朱元璋十分喜欢他的勇武,与沐英一同收为义子。其岳父是宋国公冯胜,姑夫是年青将领中以战功著称的蓝玉。仗着这些,常茂做了武将里面是第一个泼皮破落户,专作些促狭事来捉弄看不顺眼的人。有人曾数度告到朱元璋面前,朱元璋总是看在常遇春早亡的分上,轻责一番了之。陈宁见到他过来,知道必没有好事,小心翼翼的回礼。
……
“无耻”,武安国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他不擅长这种惘顾事实的诡辩,正在心中想如何驳倒陈宁,那边西平侯沐英早已按耐不住,站了出来。跪奏道:“万岁,陈大夫所言,臣不敢苟同。蒙古所以臣服,兵势乃所迫而。高丽所以敢据辽东,亦仗兵势也。修仁德以图其归还辽东故土,无异与虎谋皮。不战而曲人之兵,所凭武备而非仁德。若有苗修仁德,舜肯归之乎。”
众人轰然,聊了一会,又提起常茂白天戏弄陈宁的事,都说痛快。常茂谦虚了一番,忽然问道:“武兄弟,听说那天万岁想对你封妻荫子,而你至今孤身一人,无从封起,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