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权力(2/2)

首发：~第三十章 权力

薛思简叹的则是，神龙皇帝李显不知道轻重。投石车和火药弹组合起来，威力再大，也不过是一件征战利器罢了，既决定不了皇位，也取代不了江山。而大唐的江山，眼看着就要姓了韦，身为皇帝的李显，对此却毫无察觉，或者说，漠不关心。

只是作为皇帝，他不想泄自己麾下将士的气，所以没有将担心公开表达出来。而朝堂上的事情，他现在也很少亲自去管。以免韦后因为受到了他的干扰，而感觉好像是他的傀儡。

“是！”高延福答应一声，推起四轮车就走。右监门将军薛思简，却看了看李显因为兴奋过度而涨红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醒，“圣上，那投石车终究是个笨重之物，由侍卫们……”

“朕这辈子，是没机会像太宗皇帝一样，策马冲阵了。”李显又看了他一眼，轻声叹息，“所幸，国有利器，足以让突厥胆丧。朕今天亲手发射一枚火药弹，就当，就当自己上过战场了，高延福，等五车轮射过后，你就派人把这五辆投石车，给张仁愿送去。就算朕替朔方将士壮行！”

高延福叹的是，神龙皇帝这辈子，恐怕都无法摆脱则天大圣皇后的阴影了。很多时候，他与其说是在努力做一个有道明君，不如说是在努力证明，则天大圣皇后当年把他从皇位上赶下来的行为大错特错。

但是，李显却不想深究，也不想考虑，张潜的行为，是否“欺君”？

此外，在信中，张潜还念念不忘提醒应天神龙皇帝陛下，黑火药乃是大凶之物。其制造方法，请圣上御览过后，交由专人妥善收藏。其具体制造地点，应该远离皇宫。具体制造的人手，应该给予丰厚回报，并且限制其离开长安城。

话音刚落，却听到不远处，也传来一阵欢呼，内容与二人的称颂隐约相似，“圣后英明，臣等自愧不如！”

“遵命！”侍卫们齐声答应，随即开始有条不紊地展开一系列操作。摇动摇橹，利用绳索和滑轮，将投臂拉回待发位置，扣紧机关，摆正掷弹筐，将拔掉引线的火药弹，挨个摆放入筐子内。

而现在，通过反复改进，并且经过实战检测之后，张潜已经摸索出了完整的制造步骤、使用方法和实战效果。故而才派遣得力部属，将实物和制造手册送回长安，委托老上司张说进献给应天神龙皇帝陛下。请应天神龙皇帝陛下派遣心腹核验过后，再决定是否由军器监大量制造，并且配发到军中。

“这没你什么事情，不要多嘴！”李显回头瞪了他一眼，厉声呵斥。

五名训练有素的侍卫，同时弯下腰去，用艾绒点燃火药弹上刚刚装好的引线。五名侍卫小头目，则随着高延福挥旗的动作，用脚狠狠踩下了机关。

“轰！”“轰！”“轰”“轰！”“轰！”泥土伴着火光和硝烟，腾空而起。土山上，三棵碗口粗的茶树，当场折断了两棵，还有一棵被硝烟推得歪歪斜斜，树干上瞬间布满了惨绿色的豁口。

高延福再度用目光向李显请示，后者则笑着点头。

最后，张潜则毫不客气地提议，黑火药的制造部门，不可交给异族人来掌控。更不许各部官员将制造方法和原料写入书籍中，流传于世。如果有哪个沽名钓誉之辈，为了一己之私，将制造秘方泄露了出去，则恳请应天神龙皇帝陛下将其千刀万剐之后，再将其名字和劣迹刻在石头上，让他遗臭万年！

说着说着，两行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淌了他满脸。高延福见了，心中也好生难过。连忙将四轮车交给薛思简，随即取了手帕，去帮他擦泪。而李显，却自己抬手抹了一把，然后含泪而笑，“没事儿，朕这是高兴。朕刚回长安那会儿，突厥叩关，母后居然派武延秀去和亲！生为男儿，武延秀不觉得屈辱，朕当时却如坐针毡。现在，朕倒是要看看，哪个蛮夷，还敢让我大唐的男儿去入赘？！”

“怛罗斯，怛罗斯在哪？”神龙皇帝李显对葱岭以西各地都极为陌生，皱着眉头追问。

不用仔细琢磨，他就知道，所谓“在前往疏勒途中，根据师门学问，揣摩领悟所得”，乃是张潜欲盖弥彰。眼前的火药弹，肯定与当日炸毁了张家庄门口那座祭坛的火流星，乃是同一种东西。或者，至少是“叔伯兄弟”。

高延福见此，连忙命人停止继续操作投石车。“咣当”“咣当”地一溜小跑迎上前，从侧面轻轻扶住四轮车的车身。

再看事先摆放在土山上的稻草人，则被弹片撕碎了一大半儿。剩余一小半儿也被震得东倒西歪，有的还冒出了一缕缕黑烟！

这五辆车，乃是前年时候，由军器监少监张潜亲自督造，每一辆车上，都有可供查验的标志铜牌。铜牌表面，督造者和制造者的编号皆錾刻得清清楚楚。

“怛罗斯！”高延福低声提醒。

“得令！”高延福大声回应，随即，又快速跑向二十步外的投石车。两腿故意发力，让身体跑得上下起伏，引得耀星铠的下摆与包铁战靴互相碰撞，又发出一路的“咣当”之声。

“老奴，老奴不太清楚。”高延福的脸上，明显出现了犹豫之色，声音也迅速变低，“老奴是内臣，不敢过度关心朝堂上的事情。但是，老奴最近隐约听说，朝堂上对张镇守是否应该追入敌国境内，争论得比较厉害。至于火烧怛罗斯，应该正式消息还没传回来，所以没列入议事范围。”

“怛罗斯被烧的事情，朝堂上议过了么？都怎么说？”李显对石国国主是否做过大唐的官不感兴趣，迅速问起朝廷的动向。

“圣上，投石车全部准备完毕！是否对目标展开攻击，请圣上示下。”大明宫御花园，高延福身穿耀星铠，头戴貔貅盔，“咣当，咣当”地跑向四轮车，叉手向坐在车上的李显请示。

“是！”高延福果断收回手，快速将身体转向投石车。“投石车重新装填，不准给火药弹安放引线。准备完毕之后，立刻汇报！”

不好打压，张潜太能立功了！去年刚刚替他平定了娑葛之乱，今年就把石国入侵者打得抱头鼠窜。如果为国立下如此奇功者，都不给加官进爵，反而要辣手贬谪，以后谁还敢为大唐开疆拓土？！

是人，就难免有一些小秘密，再忠诚的臣子，也不会把所有秘密都毫无保留的展示给皇家。更何况，以张潜当时的地位和实力，如果不是身上藏着一些厉害的“法宝”，早就被佛门和太平公主联手，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哪还有机会前往西域，去替大唐收复失地？！

“如果用同样的手段打压一下张潜……”心中灵光乍现，他的思路立刻控制不住。然而，很快，他就又悻然摇头。

“圣上，奴婢来推，奴婢来推！”薛思简立刻明白，自己刚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赶紧冲到四轮车后，努力将功补过。

“碎叶那边最近可有新战报送回来？朕记得，上次有个不知死活的石国特勤领兵入侵，被张潜击败后，他立刻带兵追入了石国境内。不知道他追到哪了？”李显一高兴，思维就又开始发散，话头也迅速转移到了张潜本人身上，“石国不过是疥癣之痒，其实没必要搭理。他早点儿起兵去跟张仁愿汇合，一道替朕灭了突厥才是正经。”

在他们重新装填火药弹的同时，高延福则和薛思简一道，将李显推上了土山。虽然心中早有准备，李显依旧被土山上的几个巨大弹坑，震惊得连连倒吸了好几口冷气。随即，目光快速扫视周围被炸烂了的草人，再度兴奋地抚掌，“好，好，朕有此物，何愁突厥不灭？！高延福，推朕去投石车那边，朕要亲自投弹！”

“高延福，黑火药你亲手调制过了么？效果如何？”李显却丝毫没感觉到高延福和薛思简二人的情绪变化，抬手在自己脸上揉了几把，笑着询问。

坐在四轮车上的李显迅速抬头，恰看见自家妻子，在安乐公主、上官婉儿，以及萧至忠、宗楚客、窦怀贞、岑羲等大臣的簇拥下，满面春风地走进了御花园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