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87 七年
“三年前?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在三年前就料到有今天?”三奶奶不可思议地质问。
方瑾枝不答反问:“三舅母可还记得阿云和阿雾?”
三奶奶仔细想了一下,才想起来阿云和阿雾是当初方瑾枝刚刚投奔温国公府时,她送到方瑾枝身边的四个丫鬟中的两个小的。后来因为手脚不干净,还是被三奶奶撵走的。
三奶奶正疑惑方瑾枝为何会突然提起那两个小丫鬟,就听方瑾枝说:“不瞒三舅母说,她们两个并没有偷我的镯子。”
“你当时才六岁!”三奶奶震惊地望着方瑾枝,“后来阿星的事情……”
后来阿星背地里谈论府里主子们的事儿,还是三奶奶发现的,也是三奶奶一气之下将阿星赶走了。由始至终,方瑾枝根本没有参与。可是如今看来……
“她的确喜欢乱说话,瑾枝只是顺水推舟让三舅母发现而已呀!”方瑾枝无辜地望着三奶奶。
三奶奶怔了半天,才细细思索起来。
阿月是到了年龄,因为出嫁自然出府。阿云、阿雾、阿星竟然都是被三奶奶自己赶走的。还有后来三奶奶和五奶奶一并往方瑾枝身边塞的那几个人,也都是那些下人自己闹起来,和方瑾枝毫无关系。
方瑾枝从来没有亲自赶过人,可是别人塞给她的人最后都被各种各样非她故意的原因被撵走……
方瑾枝笑嘻嘻地说:“当初想到会把三舅母的眼线赶走了,三舅母日后没眼线可用,就一定会从瑾枝身边的人下手了呗。可惜瑾枝身边的人都是母亲生前挑出来的,他们像一个牢固的圈。那瑾枝只好自己打破一个缺口,安排陈清河做个赌徒,什么人能比一个赌徒更好收买呢?”
“三年前……”三奶奶满脑子都是方瑾枝三年前就安排了陈清河这件事,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不……方瑾枝的筹谋何止是从三年前开始的?三奶奶越想越觉得可怕。
“三舅母,”方瑾枝甜甜地说,“您可让瑾枝等了三年才下手呢!”
“你!你!你……”三奶奶手指发颤地指着方瑾枝,竟是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方瑾枝却只是浅浅地笑,仿若聊天一般,轻声说:“三舅母,别气坏了身子。”
三奶奶深吸一口气,仇恨地望着方瑾枝,咬牙切齿地说:“你陷害我!我根本就没有在制造军队的兵器里做手脚!没有将劣质的箭弩送到军队里!”
方瑾枝笑着摇头,“有的,有过一次的。只不过那次那些有问题的箭弩,是瑾枝让吴妈妈放进去的,又是瑾枝派吴妈妈故意让三舅母发现的。虽然劣质的箭弩并没有送入军中,可是的确有这么一批劣质的箭弩存在过呀!”
“你……”
“三舅母耳熟‘方宗恪’这个名字吗?”
三奶奶愣了一下,她对这个名字当然不陌生。酣香酒庄的大部分生意都是被这个人开的酒庄抢走的。她望着方瑾枝,不由向后退了两步,“你……是你!酣香酒庄的事情都是你做的!”
“丝绸、玉石生意收益骤减,一方面是您的确私下偷运货物到自己名下的商铺。而更重要的原因啊……”方瑾枝浅浅地笑,“三舅母是不是忘了多年前长公主将自己的公主府捐入国库,陛下更是以身作则责令宫中花销能减就减。所以……这才是方家的玉石和丝绸进贡不足一成的真正原因啊……”
三奶奶胸口起伏,她应该想到的!她刚刚应该反驳的!
“闹灾荒的时节提高粮价的事情,还有挪用我方家财产私办商铺的事情,瑾枝可没有冤枉您哦。”方瑾枝又向前走了一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掺着来,瑾枝只不过把您做的事情夸大一点罢了。”
三奶奶整个人都在发颤,“我这就去找父亲解释,我这就去找母亲解释,我这就去找三爷解释,我这就去……”
她踉踉跄跄地越过方瑾枝,耳边飘来方瑾枝凉薄的声音:“三舅母,好像已经迟了。您觉得还会有人相信您吗?”
三奶奶整个人僵在那里,她艰难地转身,仇恨地望着方瑾枝,咬牙启齿地说:“方瑾枝,你这个恶毒的人!你会遭到报应的!”
“报应?瑾枝只不过是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而已。若是这样都会遭到报应,那么三舅母为了钱财卖了亲生女儿就不会遭报应吗?三舅母侵占外甥女的家产就不会遭报应吗?还是您给我下毒就不用遭报应?”方瑾枝转过身来,她的脸上仍旧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您一定以为我会把您两次下毒的事情说出来吧?”
这也是三奶奶想不通的地方,既然陈清河是方瑾枝的人,那么方瑾枝手中就一定有她下毒的证据。所以方瑾枝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方瑾枝抬手,将三奶奶鬓角吹乱的一绺发掖到她耳后,亲切地说:“因为瑾枝有把柄在您手上呀!”
把柄?
三奶奶疑惑了。方瑾枝有什么把柄会在她的手里?
“因为瑾枝刚刚在堂厅里说的话有真有假呀,您要是揭穿了我的假话可怎么办呐?虽然现在没有人相信您的话,可是再过几年就说不准了呀!”方瑾枝睁大了眼睛故作惊慌,又转瞬之间嫣然笑开,“瑾枝只好拿您两次下毒的事情跟您交换秘密呀!瑾枝不告诉别人您给我下毒的事儿,您也不对别人讲我撒谎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她笑靥嫣然,尾音上扬,语气里甚至带着点撒娇。
看着眼前这张仍旧稚嫩的少女脸庞,三奶奶浑身上下抖得厉害。她在后院中斗了大半辈子,竟然在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面前胆寒!
三奶奶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一点,她僵硬地说:“你多虑了!三爷会把我休弃回娘家的!”
“三舅母才不会被休弃呢!”方瑾枝轻笑着摇头,“瑾枝这么懂事,当然会原谅三舅母的一时糊涂呀!当然会为了您去跟三舅舅求情呀!”
方瑾枝并不能确定三奶奶这次会百分百被休弃。毕竟像温国公府这样的家世,每一桩亲事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在其中。更何况,方瑾枝既然决定嫁给陆无砚,以后就会一直留在温国公府,那还不如给自己博一个好名声。
这也是她站在这里跟三奶奶摊牌的原因——她要三奶奶的畏惧。
“好!很好!方瑾枝,你可真是名利双收!”三奶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眼中的仇恨虽然尚未尽数消散,可是已经被大片的颓败替代。
方瑾枝笑着说:“瑾枝去跟三舅舅求情,三舅母再自己跟三舅舅好好认错,主动愿意抬两房姨娘,瑾枝保证您不会被休弃回娘家的!”
即使不会让她被休弃,方瑾枝也要让三爷纳两房妾恶心三奶奶一下,还要让三奶奶自己去跟三爷提出来。
三奶奶闭了闭眼,浑身上下再无半点戾气。
方瑾枝不再看一瞬间苍老许多的三奶奶,她拖着拢烟罩纱的水色长襦裙缓步离开。她的嘴角始终攀着一抹浅浅的笑,那笑藏在嘴角的梨涡里,浅淡中带着一抹惊艳。
她早就不是那个投奔而来的五岁孤女了。
她是锦硕郡主,她是荣国府里备受疼爱的女儿,她是军中大将封阳鸿的义妹。她更是陆无砚未来的妻子,会成为温国公府的宗妇,管理整个温国公府的后宅。
她曾是大辽数一数二富商的掌上明珠,从小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千金,吃穿用度比宫中的公主还要奢华。一朝变故,让她沦落成人人可欺凌的小可怜。
她隐忍了七年,也暗暗筹谋了七年。如今,她终于再也无需忍气吞声,卑躬屈膝。
在方瑾枝原本的计划里,她会夺回方家的一切,然后带着一双妹妹过着隐居一般的生活。可是她遇到了陆无砚。
陆无砚是个意外。
陆无砚是陆家长房的嫡长孙,将来整个陆家都会交到他的手中。方瑾枝既然决定嫁给陆无砚,那么她就必须在温国公府里立起来,做一个合格的宗妇,管理好整个温国公府的后宅。
更何况……
方瑾枝在路边停下,望着青砖路旁的柳树新发出来的青绿嫩芽。
方瑾枝自小被陆无砚带在身边,陆无砚的很多事情并不会故意瞒着她。再加上她对长公主的接触,方瑾枝比一般闺阁女子更明白如今宫中、朝堂的形势。
如果陆无砚将来不仅是温国公呢?
倘若陆无砚终有一天成为至高的那个人,他的皇后又怎么可以是个柔弱的人呢?
方瑾枝轻笑了一声,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