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6章 我的父亲、母亲和姐姐
我的父亲和母亲结婚的时候,我的二叔还有半年就高中毕业了,那个时候,继奶奶铁了心必须分家,于是把我的父母、我二叔一起分出去,但是他又上学,怎么办?人家不管。
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这句话是真理,爷爷也没有管二叔。
还有一句是:宁可跟着要饭的娘,也不要跟着做官的爹。可惜我二叔没得选,因为他的娘,早就去了。
我母亲看到自己婚后还外带一个上学的小叔子,哭哭啼啼的回娘家了,我父亲只好跟着。
父亲对外婆和外公比较客观的陈述了事实,但是字里行间带着对弟弟的心疼,从三岁没娘到十三岁奶奶去世,跟着后娘一起生活的苦,外婆心疼了父亲,心疼了二叔,我觉得她老人家唯一就是忘记了心疼母亲——她的女儿。
我外婆劝解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并答应借钱给他们,也要把二叔后半年供完了。
后来好多年后,恍惚谈过这个话题,还钱与否不知道,但是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后续会有赘述。
我母亲的户口迁移到了我家,她就不能再在他们村里的托儿所工作了,虽然两个村子只相隔五里地,因为各个村里的食堂的粮食都不多了,谁家都不愿意多一个人吃饭,哪怕是一个人,哪怕是还劳动的,也不行。
我父亲依然还在油厂上班,他们是倒班的,父亲偶尔回家,每次都是单程走三十多里路,因为舍不得坐班车。
我们村是通班车的,村西边有一条公路,听说是从冷口到大青河的,这条路据说贯穿了四五个县,我们村,是其中的一个站点。
我们村旁边还有个养路段,属县交通局管,村里有三四个人在养路段上班。但后来真正熬到交通局退休的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身体不好,很早就去世了;另外一个到2023年的时候,90多岁,老年痴呆了。
1960年年底,我父亲从油厂回来了,一个是挣钱交到队里,还不够堵我母亲上班工分不足粮食的窟窿,另外他们结婚一年多,还没怀孕。
爷爷很期待孙子的出生!
同样是1960年底,二叔从高中毕业了,没有找到很合适的工作,他就到生产队跟着干活,吃食堂,只不过因为以前他一直上学,农活做的很差,日工分比一般的妇女还低,丢脸不说,还得倒贴给食堂钱,不然就全家跟着挨饿,因此爷爷时常骂他。
1960年,二叔18岁了,面临着也要结婚的问题。
为了给二叔说媳妇,爷爷安排我的父亲和母亲,搬到东厢房住,二叔搬到正房的西屋里。
唉,我父亲真的孝顺!!我的母亲真的老实!!
二叔见了不少的人,但是彼此都互看不顺眼,因此一直到61年,二叔还是一个人生活。
到1961年的年底的时候,有人给二叔介绍一个可以入赘的人家,爷爷居然同意了。那家是村里的,也是姓邹,但只是同姓,不是同宗的,还不在一个生产队。
入赘的日子,寒冬腊月,北风呼呼的刮,二叔只有两件薄薄的单衣穿在身上,还很瘦,自己背了简单的被褥去了人家,户口是提早迁过去的,两个队的会计把口粮都算的清清楚楚。
这一年,二叔19岁。
从此,二叔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这个是后来我才体会出来的。
二叔入赘走了,西屋没有让我父母搬回去,三叔、四叔搬过去住了,姑姑则一直跟着几个堂姑姑住在别人家。
母亲结婚后一直跟别人一样劳动,不过吃的不多,比结婚前还瘦弱,但是母亲从来不依赖别人帮忙,反而是自己尽最大的努力去做。
队里有年龄相近的姑娘媳妇,愿意跟我母亲来往,因为母亲有空会教大家绣花,也会帮人裁衣服,偶尔还帮人做衣服,全手缝的。
我们院子里,有个奶奶的继弟弟的姐姐,就是奶奶的继母嫁给她父亲后带过来的姑娘,结婚到我们村里,嫁给一个队里的堂伯,父亲跟她叫二姨,她对我母亲很不错,当然,我母亲负责她家的衣服、缝补修改。
我的这个姨奶奶,嫁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姑娘,四岁了,61年生了一个儿子,才几个月,我母亲负责两个孩子的衣服裁剪缝制,还要帮堂伯缝补旧衣服,因为姨奶奶啥都不会。
她家也住在这个院子后面的第四进,跟别人合住,看到我母亲被欺负了,她有时候会护着我的母亲。
谁欺负我的母亲呢?明里暗里的,继奶奶会给母亲使绊子,烧火的时候,趁着不注意,把柴火拉出去,灭了火,要不就把所有的柴塞进去灶膛里,锅里的饭食就会糊掉不能吃了,只有饿着。
母亲从来不跟父亲说,也不跟外婆说,她怕说了,不能做什么,反而大家都不舒服,因此只有自己一个人忍耐。
经过时光轮转,也走过春夏秋冬,或许是儿女缘分到了,也许是老天听到了呼唤。
1962年的秋天,我母亲终于怀孕了,但是怀孕的人也是需要出工的,不然是没饭吃的。
孕妇做什么活计,生产队长会综合各种考量,来安排每天的活,母亲体质偏弱,怀孕的时候,越发的瘦小,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忍耐和让自己坚强,不管男女老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做了才有的吃,不做就得饿着
秋天的时候,其实生产队里特别忙碌,就是给安排很轻松的活,确实也很累人的。母亲累的几乎吃不下饭,越来越干瘦枯黄。
秋天终于熬过去了,冬天生产队的活少了,母亲稍微轻松了一点。
等63年春天的时候,母亲鼓突突的肚子让人看了都心惊胆战,生产队队长大发恻隐之心,安排的都是轻型的活。
冬天闲暇时候,队里和大院里有人家需要帮忙针线的,母亲从不辞辛苦,有求必应,尤其过年前,很多人需要裁减缝补一些衣物的,母亲都会尽力帮忙,因此母亲被照顾,很多人也都无话可说。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的姐姐在1963年的5月出生了,在那个东厢房。
这一年,我的父亲24岁,母亲22岁。
春天是充满希望的季节,也是播种希望的季节,姐姐的出生,给大家带来了希望。
姐姐出生的时候,爷爷尤其高兴,特意跑到他房间里看了座钟,然后让父亲把时辰记录下来,甚至还兴奋的给姐姐起了名字:君,估计他希望孙女能承载自己的期望。
那个年代,女人生孩子,很少有做全月子的,但是至少有的婆婆会照顾十天半个月,后面也会帮忙做饭、洗涮的,我的继奶奶什么也没做。
或许有人说没有义务,亲婆婆都没有,何况继婆婆?
但是那个时代,是讲究婆媳一家的,即使不伺候全月子,也会帮忙做点什么的。可是她没有。
每天都是父亲上工回来,进家先得做饭,对于从来没做过饭的男人来说,何其艰难!后来母亲躺了三天,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开始下地自己做饭了,这样父亲下工回来,就有饭吃,自己也不至于饿着;给姐姐洗尿布,起初也是父亲,大约洗了半个月,母亲自己忍耐不了也开始洗了。
过早的下地做饭、洗洗涮涮,加之孕期和月子期间营养不能跟上,让母亲瘦弱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等姐姐过了满月之后,母亲带着她去外婆家待了两天,看到胖乎乎的姐姐再看看瘦弱的我母亲,外婆很“生气”:你都不顾自己的身子吗?你的命不要了吗?
离开的时候,给母亲带了点细粮,敲打这些文字的时候,很想哭,为了母亲的善良和所受的苦,更恨父亲的愚孝和继奶奶的残忍,母亲带回来的细粮,大部分到了继奶奶手里:美其名曰我还有个爷爷,他们的长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是也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谁也不能替她把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