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17章 幽夜多鬼魅
众人打马飞奔而去之后,小二方才奔出客栈,看见已惨死的掌柜,抱着他的尸体放声大哭,泪水和着雨水,令这个阴沉的天空更显得凄凉。
天煞在雨中拍马狂奔,马蹄溅起片片晶莹剔透的水花。此时,他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眼中不由得现出一丝冷笑,又对着坐骑一阵猛抽,马儿像极了一道穿梭于雨中的闪电,很快便消失于丛林之中。
田世爵与欧阳靖已依稀可见天煞的身影,此刻在他们心里仅剩替掌柜复仇的念头,故无论天煞逃往何处,今日定要将其拦下截杀。
或许是雨水太急,路上太过湿滑,天煞的坐骑忽然前倾,整个人被高高抛起,跌落于雨中。
此时,田世爵和欧阳靖恰好赶来,双双飞身而起,剑已在手,同时杀向天煞。天煞不愧是十三煞之首,功夫自然也高了几成,面对齐齐向自己索命的二人,立即极力给予反击,被搅动的泥水任意挥洒着,又仿佛被剑刃削成碎片,在丛林里洋洋洒洒,顿时更显得天昏地暗。
天煞险些吃了一剑,刚躲闪过去,欧阳靖又从侧面袭来。他飞旋着跃上马背,脚尖一点,随即飞上一棵苍天大树,像只灵猴在树梢之间跳跃,忽然便消失无踪了。
田世爵哪肯让他逃走,也纵身跃起,循着天煞刚刚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欧阳靖见状,来不及多想,不由分说也移步急追,与田世爵一上一下追寻着天煞。
可是,丛林里只剩下雨声一片,天煞像是兀自蒸发。
田世爵哪肯就此放弃,瞅准前方树林又飞身而起,可身形刚起,忽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他虽躲闪及时,但仍被一剑刺伤胸口。随后,整个人缓缓落地,幸亏被欧阳靖接住。
天煞占了上风,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大好机会,便又接连出击,一剑紧跟着一剑,剑剑夺命。欧阳靖极力护着受伤的田世爵,眼看已渐渐处于下风,干脆挺身而出,使出浑身气力,朝着天煞迎了上去。
田世爵紧捂着伤口处,面色痛苦,可一抬眼,又见欧阳靖在与天煞的打斗中无法占到便宜,于是便强撑着站了起来,紧咬着牙关,将浑身气力聚集到了握剑之手,大喝一声,随即杀入阵型之中,将天煞一剑逼开,随后挺身而上。
欧阳靖大惊失色,慌忙用身体挡住了天煞刺来的一剑,利剑刺入了她肩膀,又被她一把抓住剑刃。天煞想要将剑拔出,却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只好一脚踹了过去。
谁知,欧阳靖不仅躲过了这一脚,且还回了一剑。天煞险些被刺中,不得不放开了剑。田世爵迅速跟上,毫不犹豫一剑洞穿其胸口,又将其重重地按在了泥地之上。
天煞抓着剑刃,眼里闪过一丝惨笑,口中渗出了血。
田世爵咬牙切齿,怒吼道:“这一剑,是替掌柜还给你的。”话毕,又将剑拔出,朝着其胸口狠狠地刺出第二剑,并怒吼道,“此一剑,是替欧阳姑娘还与你的。”
天煞圆瞪着双眼,望着昏暗的天空,雨水似箭一般扑面而来……
田世爵将欧阳靖带去附近的镇上,找了家客栈,又请来郎中替她疗伤,她却问他为何不让郎中一道看看伤口。他笑着说:“我仅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欧阳姑娘,你明明可以不用替我挡下这一剑,若被刺的并非肩膀,而是他处,该如何是好?”
欧阳靖淡然一笑:“那我便正好去见爹娘。”田世爵慌忙拦住她,还让她切勿胡说。她却叹道:“行走江湖,整日里打打杀杀,能活着便已是幸运。今日伤口,还算是轻的。”
“欧阳姑娘,往后可不许如此做了,前辈仙逝之前让我照顾你,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与前辈交代?”田世爵语重心长地说,“你得好好活着,等你好了,还有好多事待你去做呢。”
欧阳靖忍不住噗嗤一笑,却牵扯到了伤口,顿时便痛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紧咬着牙关,眯缝着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田世爵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姝儿,心情瞬间沉到谷底。欧阳靖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故也未打扰他,直到他从遐想之中走出来,见她正安静地望着自己,不免尴尬地笑了笑,道:“这几日你便好生躺着歇息,切勿下地乱动。待你养好伤,我们便去寻南飞他们。”
“不用几日,今日郎中用了药,明日便可无事……”她话未说完,便又被田世爵制止:“万万不可,剑伤非同小可。若是再度伤及,想要完全复原,便不是一日两日之事了。欧阳姑娘,此番便听我的,待你全好之后方可启程。”
欧阳靖却忽然陷入不语,田世爵当即以为自己说错话,正待问她时,她却道:“往后我便还是称呼你叫少土司吧。”田世爵甚是不解,问她为何要如此称谓。她却反问他:“那你为何总是称呼我叫欧阳姑娘?”
田世爵一时语塞。她接着说:“叫你少土司,你也觉得太见外吧?往后咱们不如皆换个称谓……我唤你叫阿哥,你唤我叫阿妹吧。”
“这……”田世爵语无伦次,欧阳靖见状,忍不住笑了:“跟你打趣呢。不如你唤我……”田世爵慌忙打断了她:“还是欧阳姑娘叫着顺口。”欧阳靖却又说:“不如这样吧,你称我阿靖,我唤你阿爵,如何?”
田世爵忙不迭应道:“阿靖姑娘,这个好,这个极好!”欧阳靖又不悦道:“只许叫我阿靖,不许再叫我阿靖姑娘。”
雁南飞与墨月在西塘县又逗留了两日,多次打探圣上行踪,可在傍晚时分,最终等来的却是圣上全然未在此地停歇,而是绕道离去了。
二人略微失望,于是跟孙县令提出要将袁廷奕一并带走,谁知孙县令告知袁廷奕于昨夜在大牢之内死亡。
此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惊得二人瞠目结舌。雁南飞再三确认后赶去大牢,果然仅见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身体外表也并无明显伤痕。
“死亡原因不详,仵作暂且也未查明。”孙县令无奈叹息,雁南飞紧锁着眉头,“有问讯过昨夜看守吗?”孙县令道:“全都一一问过了。本官明白你有何想法。此人就算不死,也要秋后问斩,既已如此,也便罢了,以自行了结结案吧。”
雁南飞觉得此时继续追问下去,也是枉然,只得告辞离去。途中,他自是心情极为不佳,倒不是因自己未能亲手杀了袁廷奕替父亲报仇,而是此人死因极为蹊跷。
墨月何尝不明白他的心思,却也只能勉强安慰了他几句。他脸色沉重地说:“袁廷奕之死,想必是有人故意灭口。”墨月惊问道:“孙县令都未查明真相,你又如何知道?”他缓缓道来:“袁廷奕此番等候在西塘,是为刺杀圣上,但他也定然是受人指使。如今沦为阶下囚,有人担心他供出指使者,故杀人灭口。”
墨月不免瞪大了眼睛,凝重地说:“如此说来,杀人凶手岂不是在县衙里?”雁南飞淡然一笑:“不仅在县衙,且并非等闲之辈。”
墨月于是问他为何不去调查清楚。他沉声说:“暂且先离去吧。”墨月十分不解,以她对他的了解,事情真相未明之前,他绝不会轻易放弃。可见他一言不发,只好随之一道离开了西塘县。
此时,天色渐晚,二人离开西塘县已远。雁南飞停下马来,墨月以为途中歇息,可四下望去,并无歇息之处。正觉得好奇,雁南飞忽然道:“回西塘去吧。”墨月实在是捉摸不透他了,还以为于刚才途中想通,打算回去将袁廷奕之死查个水落石出。
雁南飞神秘一笑,这才道出实情。原来,二人傍晚时分离开县衙不久,他便发现有人一路尾随而来。他这才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决定以退为进。
“我为何没发现?”墨月皱着眉头,雁南飞咧嘴笑道:“共有二人。他们与我俩之前一样,也扮作路人,若是未留心,定然是很难发现的。”
墨月恍然大悟,不禁叹道:“原来你早有计策,只不过将我蒙在鼓里。”雁南飞无奈道:“若事先告知于你,万一你一个小小的不经意的举动,导致我的计策被识破,可能便真的回不来了。”
“阿哥,在你眼里,我便如此不济吗?”墨月面露不悦,但随即又笑道,“不管如何,你如今可回来查明真相,我也好开心。”雁南飞大笑几声,却问她此前并不让他多管闲事,为何如今又变了主意。
二人并不急于回城,恍若在夜色下漫步。墨月将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回想起连日来发生之事,心里似是压着块石头,不禁幽幽地说:“此事与害死雁将军凶手有关,便并非闲事。若是不寻到杀害袁廷奕之凶手,便无法得知究竟何人在背后指使。”
雁南飞忍不住赞道:“月儿,你此言甚是在理。之前我原本打算直面圣上陈词,可后来一想,若是有了刘瑾小人奸人确凿把柄,岂不更好?虽我如今已知凶手是何人,可仍未拿到悔罪书,届时若面圣,仅凭一面之言,恐无法令人信服。”
二人趁着夜色,悄然回到西塘县,寻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栈住下。雁南飞却毫无睡意,躺下又起身,起身又躺下,辗转反侧,实在是无法静下心来,于是干脆悄然离开客栈,只身来到门庭若市的鞠月楼外,远远地看着,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只在随意彷徨。
也不知是何时辰了,夜色迷离之下,闹热渐渐褪去。雁南飞百无聊赖,原本也未作指望有所收获的,便打算回客栈歇息去,谁知正打算抬脚,孙县令的身影竟忽然出现在鞠月楼门口,且亲自拱手目送一佩剑男子离去。
雁南飞本未作何多想,但定睛望去,竟觉得此人有些面熟,狐疑之下,慌忙背过身,待此人离去之后,方才跟了上去。他不紧不慢地跟着,又担心被发现,故借着夜色掩护,也是时隐时现。
一路上,他盯着那人背影,皆在想此人究竟是谁,可并未立即勾起印象。片刻之后,他亲眼目睹此人进了客栈,于是便将自己藏于暗处,盯着客栈,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继续。
不过,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身后异样,且脖子处一阵发凉,紧接着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你是何人,为何暗中跟来?”雁南飞未料到竟被发现,可他随即笑道:“大路朝天,你走你的,我行我的,你又怎知我是随你而来?”
“找死!”这人低声怒喝道,雁南飞忙笑着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与你打趣呢。实话与你说吧,在下是孙县令的人。”
这人闻言,似是愣了一下,但随即冷笑道:“孙县令没这么大胆子,敢派人尾随本官,怕是活腻了。”雁南飞听他自称本官,也不禁微微一顿,又故意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道:“孙县令也是担心您在此地安危,故才差小人一路暗中随来。这不是见您已安然到了客栈,正待离去,谁知……谁知大人竟如此警觉,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切勿伤了小人。”
雁南飞打算来个扮猪吃老虎,在说出此番话语后,方才觉得拿剑挟持自己之人手上稍稍松了些劲道,于是又补了一句:“大人,您既已安然回到客栈,小人这便立即回去禀报大人。”
“本官原本是打算连夜离去的,故从未与孙县令说过今晚要留宿西塘县……”这人手上又紧了些,雁南飞闻言,忽凝神定气,冷冷说了一句:“是吗?”他话音刚落,整个人身子后仰,随后捏住他握剑之手,腾空跃起,便轻松夺下剑来,再一脚将其踹飞,指着胸口,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忽然叫出了他的名讳。
雁南飞大惊,再仔细一看,方才想起此人身份,不禁长叹道:“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