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5章 哑女
暴雨如注，巨大的雨声掩盖了屋内的喘息之音，方初意与季芜两人如遭雷劈般定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屋内三人，饶是方初意听到声音心里已经有数的情况下，看到此种情形也大受震撼。
那女子如绸缎般的黑发铺在床头，两只眼睛空洞地望着房顶，她身上不着寸缕的两人正是叶平朗的左膀右臂。女子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往窗边看了一眼，正是这一眼，让方初意两人陡然回了神，方初意忙拉着季芜，背着窗户蹲了下来。
察觉到身旁的季芜身体僵硬，似乎全身都在发抖，方初意握住她的手心，以为她是接受不了这个场面。
季芜转头，颤抖着说出两个字：“小……舟……”
她声音细如蚊蚁，淹没在屋檐下的落雨声中，听在方初意耳中，便像是在说“先走”。她当是季芜被吓到了，想要先回去，便打定主意，今晚不再查探，拉着季芜便要离开。
也不知季芜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拽着她的手，纹丝不动，方初意在她的拉拽中，终于听清她说的两个字。
“小舟，是小舟。”
小舟，那个撑篙的姑娘。
方初意重又起身看向屋内，这次，正对上小舟的眼睛，她那双潋滟如水的眸子此刻盛满了眼泪，顺着她的眼角轻轻滑落，刚刚空洞的眼神突然有了光亮，方初意就是那道光亮。
然后，小舟朝她微微晃了晃头，彭杭似乎也察觉到了身下女子的不对劲，他转头去看窗户，方初意早在他看来之前就已经关上了窗，他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小舟，怎么突然哭了？”彭杭双手抚上小舟的脸庞，动作轻柔地擦去她的眼泪，“是我们兄弟俩对你不好吗？”说着，他用力地掐住小舟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
小舟的眼睛再次空洞了起来，一旁的彭楠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脖子，说：“小舟，认命吧，你一个哑女，我们兄弟俩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是吧，哥，哈哈哈哈哈哈哈。”
彭杭跟着他大笑了起来，电闪雷鸣之下，白日里的翩翩佳公子，在夜晚化身成地狱的魔鬼，将人间的少女拉入深渊。
方初意用尽全身力气，拽着季芜离开了乐溪阁，走上了回去的小道。
季芜突然挣开她的手，转身就要回去。
“站住！”方初意挡在她面前，说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回去救她啊！”季芜满目悲伤，声音还在发颤。
说完，她又看了眼方初意横在她面前的手臂，斜眼看她：“你拦着我干什么？你不想救她吗？”
她情绪激动，胸口随着怒气而剧烈起伏，方初意摇头，按住她的双肩，说道：“阿芜，你冷静一点，彭杭跟彭楠是万毒门的首席弟子，我们对他们的实力一无所知，别到最后救不了小舟，把自己搭进去。”
见她怒气似乎消了一些，方初意继续劝说：“我们不是不救小舟，只是今晚实在不是个好时机，就算我们能杀了彭家兄弟，明日此事暴露，我们要如何逃脱？”
“看今晚的情况，小舟不是第一次被他们欺辱，刚刚小舟并未向我们求救，而是摇头，说明她也不赞成我们就这样冲进去救她。我们若是想要救她脱离虎口，也要与她商量，想出万全之策来。”
季芜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没了刚才的气势，任由方初意拉着她往回走，看着前面大步不停地方初意，她轻声问道：“初意，你一直都这样冷静吗？”
方初意闻言，停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便置若罔闻的继续走着。
冷静？其实她想说的，是冷血吧。
方初意也觉得自己冷血，昨晚想要夜探万毒门，丝毫没有考虑若是被发现，季声的解药可能就拿不到了，今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还能冷静分析利弊，似乎这世上，只有与师父有关的事情才值得她冲动。
可若是对这世上不公之事、落难之人，都不管不顾地去解救，那她如何解救得过来，而且这世上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年幼时，父亲在街头打骂母亲，未曾有一人上前劝阻过，她儿时在街头流浪，又何曾有人施舍过她一粥半饭？
人心本就凉薄。
……
季声三人坐在房内，听着外面的雨声。林文渡脑子里绷紧了一根弦，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深怕错过了什么，手中的茶都已经凉透了也丝毫没有察觉。
“叩叩”一声门响，林文渡脑子里的弦松了，他三步并两步地上前去开门，果然是方初意与季芜二人。
两人浑身上下被雨浇了个透，进门甚至带着水渍。林文渡顾不得问些什么，赶紧去找了两块毛巾给她们擦擦脸上和头发的雨水。
季芜正纠结如何说出今晚看到的事情，却被方初意抢了先：“没有找到秘牢。”
“既如此，那就赶紧回去吧，别着了风寒。”季声做了决定，赶了两人回房去沐浴。方初意临走前给季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支开于守言。
季声收到讯息，便道：“今日就让她们好好休息，你们也回去吧。”
于守言点头，率先走了出去，林文渡刚要跨出屋子，被季声拉了一把，他疑惑地回头，见季声张着嘴，无声地对他比着口型：“半个时辰以后过来。”
林文渡看了看已经在走廊的于守言，当下便明白过来，这是故意不让她听的，看来今晚师妹和阿芜还是发现了些什么。
半个时辰以后，林文渡如约来到季声房内，见到方初意与季芜已经在那等着他了，方初意大概将事情说了一遍，屋内众人听了，陷入了久久地沉默。
“明日，阿芜你和初意去找小舟姑娘，了解清楚这件事。”季声打破沉默，对着季芜和方初意吩咐，然后他又对林文渡说：“林兄，我们明日假意去这岛上各处逛逛，摸清岛上地形，尽量找到秘牢所在。”
“算算时间，后日清源剑派就要抵达照星湖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方初意声音微凉。
林文渡问道：“那于姑娘怎么办？跟我们一起吗？”
季声思虑片刻，觉得不宜让于守言知道小舟的事情，她年纪尚小，还是跟着他们为好，今夜方初意让他支开她，想必也是这样想的，便点了点头。
于守言听着雷雨声实在睡不踏实，她自小胆子很大，从不害怕雷电，可自从经历了那晚，她就开始害怕起了雷声，几番挣扎之后，她披着衣服下床，准备去找方初意。
刚一拉开门，便看到季芜和方初意从走廊那头过来，她鬼使神差地将门掩上，看着她们从走廊一路回到房间。
这么晚了，她们还没休息，出去了？走廊那头是季声跟林文渡的院子，她们在商议什么？为什么要背着自己？
于守言心底一片冰凉，方初意他们有事瞒着自己，是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韩济，要救他出去，并且不让自己知道？怎么可以？韩济是杀她全家的凶手，怎么可以就这样被他们救走？
少女的脸上由怀疑悲伤转为了愤怒狰狞，她绝不允许韩济就这样逃脱！
……
雨后的空气散发着泥土的气息，天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炎热，七月到了。
方初意、季芜两人一大早便拉住了一个万毒门弟子，问他小舟的住处。
“小舟？”那弟子挠挠头，像是在回忆。
季芜提醒他：“就是那个撑船的姑娘。”
他一拍脑门，说道：“你们是说那个摆渡的哑女吧！”
方初意与季芜对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想必小舟在这岛上的日子，并不好过，随便一个小弟子都觉得她只是个哑女罢了，连她的名字都不清楚。
“我带你们过去吧。”小弟子领先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问：“你们找她干什么呀？”
“上次我们过来的时候，我师妹差点掉水里，幸亏是小舟姑娘拉了她一把，我们特地去跟她道谢的。”方初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语气中满是感激之情。
“这样啊，不过你们道完谢就离她远一点，我们大师兄不许别人跟她靠近的。”小弟子好心地提醒她们。
季芜问道：“为什么呀？”
小弟子左右望了望，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她呀，以前是个富商的女儿，后来家里破产了，就被卖到青楼，我们掌门看她可怜把她买回来做个丫鬟，结果有一天她不知怎么惹掌门生气了，就被打发去撑船，人突然也哑巴了。”说完，小弟子又补充道：“你们可别说出去啊。”
方初意点头称是，心下却是一片悲凉，养尊处优的小姐，被卖入青楼，再到这万毒门被那两个畜生侮辱，这命运真是弄人。
季芜与她同样感想，但她心里还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万毒门时，一定要带这位小舟姑娘出去，哪怕是带她回迷箓门做个魔教中人，也比在这所谓的名门正派里受尽屈辱要好得多。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在心中啐上一口，呸，狗屁的名门正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