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分析(1/1)

首发：~第二章 分析

“我认为，这起案件，极有可能是一起自产自销的案件，凶手正是死者之一的郭文权。”在专案组的会议上，陆伟斌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根据侦查员的最新调查，郭文权在大学时，很可能就已经有心理方面的问题。而郭文权虐杀流浪狗的手法，和杀害两个小孩的手法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当然，这不能作为郭文权行凶的证据，但我认为，这给了我们一个新的调查方向。”

“陆支，单凭一个老师的说辞，就怀疑是死者自产自销，会不会有点武断？”一名侦查员对陆伟斌提出的调查方向提出了怀疑。

陆伟斌看了这名侦查员一眼，只见对方眼神不闪不躲很是镇定，没有挑战上级的轻浮，也没有自视过高的自大。陆伟斌顿时对这名侦查员另眼相看，觉得这是个可造之材。但他没有把欣赏的神情露出来，反而严肃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名侦查员楞了楞，才发现刚刚自己那么说有点冒犯了领导，顿时紧张地站了起来，回答道：“报告领导，我叫程方，是桃市安宁区刑警大队的一名侦查员。”

陆伟斌没说话，一脸严肃的定眼看着程方。程方被看得直冒冷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陆伟斌看着程方越来越紧张的样子，最后才忍不住笑出声：“别紧张，故意逗你呢。你提得问题很好，我就怕没人提出问题，我说什么就跟着干什么呢。你能提出你的怀疑很好，证明你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同志。坐下吧。”

程方见陆伟斌没有真的生气，不由得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缺点，一旦认真起来说话就没了分寸，以前还经常因为这样得罪过不少领导。所以哪怕破过不少案件，还是只能当一名基层刑警。这次要不是案件太棘手，估计队里也不会把自己派到专案组。

陆伟斌调侃完程方，就继续回到案件上：“之所以会怀疑郭文权是凶手，有两点根据。第一，根据现场情况，门窗没有被破坏，可以肯定是熟人作案。第二，关于郭文权头部的撞击伤，法医已经排除了被外力摁着头撞伤的可能。那这个撞击伤就非常可疑，人在完全清醒正常的情况下，这么严重的撞击伤，只能是主动意愿下造成的。如果这个主动意愿不是来自外人，那我完全有理由怀疑是来自死者。当然，这一切只是猜测，如果不是调查发现郭文权可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我是不打算把这个怀疑说出来的。”

听了陆伟斌的分析，专案组的人员都觉得这个怀疑很不可思议，但世间之事无奇不有，现在有证据显示这个猜测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那他们也忍不住对这个可能性进行讨论。陆伟斌没有阻止大家三三两两地议论，本来这个怀疑就非常大胆，确实需要大家多想。他既希望大家能提供更多的证据去证实自己的猜测，也希望大家能反对这个猜测，对这个疯狂的怀疑，陆伟斌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的。

程方没有和大家一起讨论，他在思考陆伟斌的话。确实，死者是清醒且自由的，没有被束缚，没有被用药，身体也健康，排除了什么病发晕倒的可能，额部的是撞击伤而不是打击伤，如果是被人摁着头撞击造成这么严重的伤，那凶手一定用了十分大的力气，那么死者的头皮就肯定会有按压伤。但死者头皮什么伤痕都没有，那除了自己主动撞击出这个伤，还真解释不了伤口是怎么造成的。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程方想不明白，于是向陆伟斌提出疑问：“陆支，如果确实如你推测，郭文权是自己造成的撞击伤，那他手腕的割伤，也就极有可能是他自己造成的。假设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是他杀害的，那他都决定要死了，为什么要把自杀伪装成他杀？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大家听到了程方的提问，都停下了讨论，不禁思考起这个问题。

对于程方能提出这样的问题，陆伟斌一点都不感到奇怪。他觉得程方的思维很敏锐，同时也很严谨，不是那种领导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他有自己的思考，哪怕认同领导的话，也不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是因为对方的想法和自己吻合。陆伟斌觉得程方是个搞刑侦的人才，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人才为什么会一直当个辖区的基层刑警。对于可塑之才，陆伟斌是非常欣赏的，他没有马上回答程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他为什么要伪装？”

程方思考了一下，说：“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想和警方玩斗智斗勇的游戏，哪怕是死了也不希望警方能简单破案，要么就是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是凶手。”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你认为又是什么原因？”陆伟斌继续问道。

程方觉得，陆伟斌不像是刁难自己，反而有点像引导自己思考。以前因为自己口直心快，常常得罪了领导和同事而不自知。他知道自己是有办案能力的，但因为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所以做事情从不缺自己的份，升职这种好事却从来轮不到自己，别说被领导提携，不要来踩一脚他就要谢天谢地了。被领导这么“善意”的对待，程方从警以来还是第一次。

这让程方不由得好好思考一翻陆伟斌的问题，才回答道：“如果是想和警方作对，那之前肯定有蛛丝马迹，他或许曾经在警方这里遇到过挫折，或许曾经和警方发生过矛盾，总之，肯定和警方发生过不愉快，要不然他没必要和警方作对。如果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是凶手，那隐瞒肯定是对他有某种好处。但如果郭文权是凶手，我们就不能忽略一件事，他为什么要杀害姚倩和两个孩子。”

程方的话可谓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刚刚大家都被郭文权是不是凶手这个问题绕了进去，一下子竟忘记了杀人动机。如果郭文权是凶手，那他杀害自己妻子和孩子的动机就十分重要，如果能在杀人动机这里有突破，那案件肯定有大进展，郭文权是凶手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如果郭文权是个变量，那姚倩和两个孩子就是定量，无论凶手是不是郭文权，从姚倩和孩子身上查肯定不会有错，但既然怀疑郭文权有可能是凶手，那我们可以特别留意姚倩和郭文权有联系的线索。但如果我们潜意识认定郭文权是凶手，那我们可能会无意识找证据证实自己的怀疑。虽然合理的怀疑有助于破案，但为了防止我们被思维带偏了方向，我建议暂时把郭文权放一放，主力查一查姚倩，如果查到姚倩和郭文权的关系有疑点，那我们也可以更合理地怀疑郭文权。”程方补充道。

陆伟斌有意给程方发挥空间。他看得出来，程方是干刑警的料，但性格绝对不是讨喜的款。这种嘴笨但有实力的人，通常都是有活干才能被领导想起，有好处的时候绝对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他。就像刚刚，领导在台上讲话，你小子听完二话不说就先提出质疑，哪怕你是无心的，也肯定让领导觉得下不来台，这不就记恨上你了吗。还好今天遇到的是自己，要换成别人，这小子很大机会又得上黑名单了。不过陆伟斌也想看看程方的实力如何，如果是可造之材，他也不介意提携一下对方。毕竟他也刚好喜欢有能力又没什么花花肠子的人，能遇上对口味的苗子也是缘分。

程方发表完意见，才发现陆伟斌在台上已经很久没说话，他心理咯噔了一下，心想不会一时没懂得收敛，又得罪了领导了吧。他偷偷瞄了瞄陆伟斌，发现对方神情平静，没有像生气的样子。看到自己偷看他，还对自己笑了笑，程方才不由地松一口气。程方觉得，自己这种一遇到专业上的事就忘了场合的性格还真得改改，这都得罪过多少领导了，还不长记性。

陆伟斌看到程方一脸懊恼也不由得感到好笑，看来这人也不是个二百五，还知道自己问题在哪，只是遇上正经事就有点忘我而已。“好了，大家先安静一下。”陆伟斌终于出声制止了大家的讨论，“程方说的对，无论谁是凶手，姚倩和两个孩子都是个定量。之前我们一直在调查和四名死者有共同仇怨的人，所以一直没有什么结果，现在我们的调查广度要加大，深度也要加大。我们把该挖的能挖的都给挖出来，不管多小的点，只要可疑就给往深里挖。一队的去跟郭文权这条线，二队的去跟姚倩这条线。两队信息都不许互通，你们挖到没东西挖了，我们再进行信息对碰。郭文权这边，由程方带队，姚倩这边，由王子轩带队。没问题的话的大家解散吧。”

“陆支！”看到散会陆伟斌要走了，程方赶紧追了过去。

听到有人喊自己，陆伟斌离开的步伐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发现是程方：“怎么了？”

程方有点紧张，踌蹴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陆支，您真的要我带一队去调查郭文权这条线吗？我……我没带过队……”

陆伟斌觉得有点好笑，刚刚讨论时还一脸自信的人，现在却像一个刚毕业的新人一样不自信：“呵呵，刚刚你表现不是还蛮好的吗，现在怎么就不自信了？”

“er……我没带过队，我怕带不好。”

“谁都有第一次，我觉得你不错，自信一点。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带队吗？”

程方摇了摇头。

“你是第一个对我的推断提出异议的，至少是唯一一个敢提出异议的。我不知道他们对我的判断有什么想法，我就怕他们没有任何想法，我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这案子这么久没破，省里给的限期也过了大半了，我知道大家压力都很大。但我希望的是抓到真凶，而不是简单的破案，我怕大家为了破案而破案。所以我需要一个能对我的想法有质疑的人去跟郭文权这条线，我要一个对我的想法有辩证思维的人去跟进，这样才能保证正确性。我看你对刑侦这块工作很有想法，好好干，我看好你。”陆伟斌拍了拍程方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鼓励，然后离开了专案组会议室。

程方有点感动。以前读警校时，他的成绩很好，是各科老师都喜欢的学生，大家都说他的前途无可限量。但真正出社会当了一名真正的警察，才知道社会的残酷。你不仅得有过硬的专业能力，更需要会做人，有时候会做人甚至比专业能力更重要。很长一段时间里，程方都为此感到很挫折，甚至起过放弃当警察的想法，后来还是舍不得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坚持了下来。这是第一次，有领导说看好自己，让自己好好干。程方觉得，还好自己坚持了下来。这次一定要好好干，不能辜负了陆支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