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1/1)

首发：~第 75 章

杨清达也得知华辰的身份，想到他和沾亲带故的薛怀一样让人生厌，语气也很是冷淡：“我是楚公子的同乡，将来说不定要同朝为官，你说我有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

杨清达这一次出门，并没有被苏州的奢侈生活吸引，并未购置华服，也因此从外表上看着十分普通，只一张脸相当出彩。

华辰想来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见杨清达的穿着打扮，料想杨清达家境普通，当下就嗤笑起来：“你该不会是以为，你和他同乡，就能攀上关系吧？你也不想想，他是探花，将来可是要当大官的，你一个穷小子，你买得起书吗？”

华辰说完，还哈哈大笑，只是笑了三声，才发现这一桌子更大些的少年学子都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出声，更没有笑。

这让他有些尴尬。

但更尴尬的还在后头。

杨清达抬起下颌，幼年时候的骄横霸道再一次在脸上显现出来：“我虽然现在没有考中，但已经在家乡连中小三元，再给我三年机会，三年后，我必定一甲有名，你呢？你敢和我打这个赌吗？”

他一开口，其余人这才答道，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杨小兄弟虽然年纪小，但学问可一点儿都不差，我们虚长几岁，也不及小兄弟的学问！”

“就是，华公子，你可曾考中小三元？”

华辰被这一句接一句的话问得脸色通红，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穷小子，居然还能有这么好的成绩，既然如此，一开始怎么不说？还不是存心要看他出丑？！

华辰咬牙，冷声道：“你们荆州那样的小地方，考出来的小三元如何能与我们苏州比？我们苏州文风鼎盛，不少人还不会走路，就已经开始学着读书，我们这里的小三元，那可比你们那里的小三元分量重多了！”

杨清达点点头，意味深长：“那就是说，华公子并不曾考中小三元了？既然如此，我也不问华公子最好的成绩是什么了。”

看着那小屁孩的眼神，华辰气得差点儿想打人：他一个小屁孩，凭什么用那种给他留点儿面子的眼神看他！

但现下已经是这个局面，华辰也只好把一切不快强行忍耐下来，选择什么都不说。

这时候不说话，或许还能勉强留下一点面子。

这些人都是荆州来的学子，一开始的生疏过后，说起家乡事来，话匣子就被打开，其中便不免谈到家乡，当得知杨清达从灵芝县来，便有人好奇问道：“听说北沙县是荆州最繁华之地，哪怕比起苏州城也不遑多让，是真的吗？”

华辰没说话，但也同样好奇地看过去，就见那小少年神色沉重地点点头，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骄傲自满的神色，这让他意外之余，对那小少年也刮目相看。

见杨清达果然知道北沙县的事，大伙儿便缠着他，央求他多说些北沙的见闻，还有人指着桌上的甜蔗问到：“这东西在你们那里有吗？”

即便是满心担忧，但杨清达此刻的心情也颇为复杂，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这东西就是二姐嫌弃平日里吃不到什么甜食，所以才想方设法，从外面弄来的品种。

一问一答间，众人都从杨清达的口中大概知晓了北沙县的丰茂，纷纷表示，若是有机会，想要去北沙县看看，亲身感受一下这样的繁华。

难免就有人道：“那位薛大人，不就要去灵芝县任职么？听说他是官复原职，原本他也是从灵芝县出来的，那时候知道朝廷有难，他一个文官，也带着百姓前去勤王，端的是忠心无二。”

听到这话，杨清达再也忍不住，冷笑出来：“忠心无二？那可未必！”

这样充满了不屑的语气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神，和杨清达一起前来参加考试的，除了温家几人之外，基本都是后来临近地方来投奔的流民，根本不知道薛怀和杨家的恩怨，此事也都好奇地看着他，好在杨清达头脑还算清醒，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只是冷着脸道：“起兵勤王乃是将军所为，他一个县令，理应尽忠职守，而不是等现在荆州发展好了，又重新回来。”

席间有人点头：“是啊，以前荆州从来都声名不显，想来也是新的县令大人治理有方，才能取得如此成就，这样直接回去吃现成的，未免有些难看。”

不只是杨清达，楚雄身边的另外一个学子同样脸色也不大好看，他气道：“什么起兵勤王？当时京城危殆，也只有各地武官拼死力战，这些个大人们有多远躲多远，恨不得躲回家去，怎么可能起兵勤王？再说了，就那些百姓，根本没有经过训练和教导，带他们去战场上，那是要他们送命的！”

这人语气不善，但说出来的话却有理有据，一时间席间再也没有了赞扬薛怀的声音。

华辰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

这个小小插曲自然也被华辰送去了薛家，他看得明白，别看薛怀现在看起来是被贬谪去了小县城做县令，可身上犯了这么大的案子还能保住性命，可见陛下对他两个女儿的爱重，只要那两位娘娘没有失宠，薛怀就不可能倒。是以，在吃饭时听了这两人对薛怀的不满，华辰赶紧把消息告诉过去。

只是薛家上下忙于应对薛怀去灵芝县的事宜，根本无人理会这个苏知府的侄子，也只有被绑回家的薛君听见几句，当听到那个年纪小的姓杨的学子时，薛君心情紧张万分，他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却不敢相信，只能暗暗记下，本以为已经枯死的一颗心，竟然生出了些许期待。

他居然开始期待，回到灵芝的那一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似乎从一开始的慌乱之后，灵芝县恢复了往日的节奏，所有人按部就班完成自己的工作，而整个灵芝县就像是一匹喂饱了饲料的马，跑起来更加飞快。

从苏州来到灵芝县，路程最多也就半月有余，杨清文心里很清楚时间比起过往都更加紧张，一边加快了各方行商的往来，一边又派人沿路去售卖些新奇物件，联络当地举办各色歌舞表演，力求吸引薛怀此人视线，让薛怀减慢回程的步伐。

双管齐下，薛怀的行进路线果然被拖慢了许多，只是薛怀此人嚣张跋扈惯了，竟然在这个时期也不忘在外面欺男霸女，时不时就传回来他抢占了谁家田地或是女儿的消息。

就连负责传信的商队都受不了这样的恶霸，九月愤愤不平传回信息，脸上腾起杀气：“老板，要不然就把那个薛怀杀了吧？这么个恶霸，活下去简直是浪费资源！”

杨清文看完信件，脸色淡淡，既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沉吟片刻后，在九月都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才微微颔首：“他的命要留下来，别的，你们自己决定。”

九月脸色一喜，立即领命而去。

杨清文这一招有些冒险，若是温谋在，一定会努力劝阻，趁他不在，杨清文行事也能放开手脚，刘如意知晓后，担心得夜不能寐，但却忍住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眼下深深的青黑色暴露了他无法平静的内心。

杨清文得知后，还专程安慰了他几句，又问他：“刘大人不是被调任去北沙么？怎的还不启程？要知道，周桂已经早早出发去苏州叩谢天恩了。”

提起周桂，杨清文微微皱眉，语气算不得尊重，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周桂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日日用利益养着他，最终养出了他那如同无底洞的胃口。

刘如意却是有些紧张：“我，我想等薛大人来了之后，和他交接一番，北沙就在临近，到时候再去上任也不迟。”

他没说完的话其实是，他怕那个薛知县上来就想要把本地富户的钱财掠夺一空，想要留下来看顾一二，怎么说他也是个官，薛知县见了他，总得有些顾忌。

杨清文却是轻笑起来：“不必为我担心，我早有后手。”

瓷杯里的大麦茶被一饮而尽，杨清文起身将窗支得更开一些，薄薄的光从她身上往上倾斜，将她瓷白的脸笼在一片融融日光中。

少女的笑依旧那么轻盈，那么漫不经心，可莫名的，刘如意竟然从其中品到几分冰锥似的锋锐。

“薛怀胡作非为之时，就是他取死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