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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墨尘伸手去摸药,没摸到
冯肃进来时,便见他脸色发白,额头已经布了一层密汗,忙从胸前掏出一瓶药,倒了两颗喂进了他嘴里,扶着他吞下,见他脸色慢慢地缓过来,才松了一口气,道:“主子,您又忘记服药了。”
主子身上的毒,乃儿时所中,因耽搁太久,余毒清不干净,平日里只能靠着药物来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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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酥前半夜没睡踏实,早上起来得有些晚。
还要去太医院,没时间用早食,习惯往袖筒内放上两个鸡蛋,挎上药箱过去同凌墨尘打招呼,“昨日太医院的人已经答应了,我去见见王太医。”
凌墨尘把跟前的一杯茶水推给了她,“急什么,喝一杯再走。”
沈明酥生怕再等会儿太医院那帮子人又不认账了,端起来一口饮进,意外地看向凌墨尘,“国师喜欢喝蜂蜜水?”
凌墨尘沉默地看着她。
酒倒是醒了。
沈明酥没空和他闲聊,冲他一笑,搁下茶杯,“挺甜。”
沈明酥这回没带四丹,一人到了太医院,太医院的人倒是说话算话,没再堵住她,只不过一路经过,每个人看着她的眼神都不太友好。
沈明酥不知道王太医住在何处,先去找了陈太医。
陈太医却不在,昨日被丹一一番诊断完,当日就被太医院的院史崔大人劝着回家休沐半月,病好了再来。
沈明酥本以为他们又要反悔了,在外等了一阵,正打算找个人问问王太医的住所,蒋太医走了出来,对他伸手道:“仙童,这边请吧。”
沈明酥跟在他身后。
从前院到后院,又绕过了几条深巷,前面的蒋太医才站在一处矮房子前,回头对她道:“王太医家里没人,吃喝几乎都在宫里,这便是他的落脚之处,人在里面,太医院已经替他看过诊了,药也喝了,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便能痊愈,仙童想要自证清白,就莫要再喂他吃什么仙丹。”
沈明酥频频点头,“蒋太医放心,在下明白。”
前院还有一堆的会诊要跑,蒋太医没功夫看着她,“仙童看完就早点离开。”
沈明酥毕恭毕敬地回复:“好的。”
等蒋太医离开了,沈明酥才钻了进去,房子很矮,即便是沈明酥的个头,进门也得微微弯身。
进了屋内,几乎没什么陈设,一张半旧的屏风搁在了屋子中间,在外面没看到人,沈明酥轻唤了一声,“王太医。”慢慢地走向了屏风后。
刚绕过屏风,便听到了一阵咳喘声。
王太医正从床榻上起身,似乎没料到她会来,神色激动,一激动咳喘得更厉害。
沈明酥放下药箱,走去桌边,赶紧替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他,“我给的可是百草丸,只会对王太医的咳症有益,王太医如今这般,定不会是因为服用了百草丸。”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王太医推开了她的茶杯, 等喘过那一阵后才看向她,直接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沈明酥把茶盏放好, 人却没走,自顾自地搬了一张马札坐在他床前,仰头看着他, “王伯伯,我给您的当真是百草丸,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父亲这些年给您稍到昌都的百草丸,都是我去邮驿给您寄的。”
她笑容亲热,像是认识他已久。
王太医的鬓发已经参白, 脊梁因常年喘咳有些驼, 此时坐在床上气息还没调整过来,一双眼睛炯炯地看着她。
似是意外, 沈壑岩竟然连这些都同她说了。
他是用情至深,想把自己的毕生经历都分享于她, 还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算到了有这么一日,她会找到这里来。
沈明酥迎上他的目光,笑了笑,继续道:“父亲常提起您, 说王伯伯的喘咳乃早年内伤所致, 得一直温养, 百草丸最合适王伯伯。”
他何尝不知?
他早年家中清贫, 常在外面捡拾东西,被其他乞讨之人殴打, 常年累月留下了内伤,那百草丸便是后来沈壑岩和萧秋白专门替他研制出来的药丸。
三人相识在战场。
当年顺景帝在青州攻打胡人,伤亡惨重,临时招募了一批军医。
沈壑岩、萧秋白,还有他一道前去报名,三人不分白昼奔波在帐篷内,累了便随地而躺,身旁的人来回更替,唯独三人一直坚持到底,时间久了三人渐渐有了默契,即便那时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对方一个眼神,便能明白他想要干什么,彼此相互配合,相互信任。
后来战争结束,三人又跟着顺景帝一起进了昌都,立志要入太医院。
曾经相依为命,共过生死之人,巧好归途又相同,这样的知己人生又能遇上几个?三人从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情同手足。
在太医院共事的那几年,是三人最畅快之时。
若非十七年前的那个晚上,这一切都不会变,他们三人会继续结伴而行,等待百年终老,一同老死。
可先是萧秋白,被一场大火活活烧死,死的那年,他才二十二,已经说好了一门亲,来年就该娶妻。
十七年后,沈壑岩也没了,全家被灭,如今只剩下了他这一个最该早死的老骨头还在。
若能死,他早就死了,可他在此要等的人不是沈家老大。
沈家没有老大。
王太医眼中慢慢泛出泪光,对沈明酥摇了摇头,“你不该来。”
“这不来都来了。”沈明酥无奈一笑,“也终于看到了父亲口中那个让他骄傲,留恋了一辈子的地方。”
王太医呆呆地坐在那儿,似乎在透过回忆怀疑曾经三人的某段光阴,鬓边的白发垂落下几根,愈发显得苍老,半晌后他才问道:“他走的可轻松?”
沈明酥垂目,没有骗他,“不是很好。”
一口郁气堵在胸口,王太医弯腰猛咳了起来,沈明酥起身要去扶他,他抬手止住,咳着咳着,竟慢慢地成了痛哭。
沈明酥没再去扶他,也没出声劝他,仰起头望着屋檐,把眼里想要落下来的泪滴倒回眼眶内,等着他慢慢平复。
王太医终于又缓了过来,看着她道:“你立马出宫,走得越远越好。”
沈明酥摇头,“我要是怕死,就不会来这儿,如今要走,已经晚了。”
王太医看了她半晌,忽然问道:“你是想替他报仇?”
沈明酥没应。
王太医苦笑一声,“莫非他临死前就没有对你交代,他的仇,沈家的仇,不用你管?”
倒是说过。
父亲躺在她怀里,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阿锦,爹爹一生树敌太多,也做过许多错事,今日仇家寻上门来,我死而无憾,只是连累了你们,我死后,你带上你母亲和妹妹立马去昌都,去找封重彦,只有他能护住你们。阿锦我这条命本是欠他们的,你万万不能替我去复仇。”
她无法接受,也理解不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得要沈家十几条人命去填。
她忘不了,也做不到放下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