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14章
检查小队这一次的突击,虽然由于柳东睿的提前告密和中午几个人对吴金喜父子的堵截没有能达到目的,最后不得不拿着张小赖家偷藏一只鹅说了半天的事。
张小赖也是够下得来,别的社员平时再怎么横,看见这些县里、公社里来的干部,心里的恐惧都要占上风,就跟柳大嫂一样,被问到个话结结巴巴的一点看不出平常那么大的气性。
不得不说,张小赖真是无论脑子是真的混,到了检查小队跟前也没有清醒,她先是翻着白眼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等检查小队啰哩啰嗦翻来覆去说个不停,还要求大队批|斗她,张小赖忍不住了,气呼呼的从她家灶屋里拿了一把磨的蹭亮的大砍刀,冲到张志国几个人面前,大喊大叫:“一只土鹅连个蛋都不会下也值得你们跟俺说叨这么久?资本主义个屁!你们擦亮眼睛好好看看,这他娘的是只公鹅——”,说完拽着公鹅的两边翅膀,一刀剁了下去,飚了张志国一脸的鹅血,她还指着那只鹅的尸体,眼神凶狠的吼:“喏,俺把资本主义一刀剁了,还批不批|斗俺?嗯?”
那表情凶狠的呀,把张志国给吓了一大跳,偷偷往后退了半步,连喷到他脸上的唾沫星子都没注意到。
给林谷雨瞧的直乐呵,心想就该找这样下的来的不讲理的泼妇来治治他们,一个一个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夸大主席的意思,歪曲中央的规定,自己吹出去的牛逼圆不住了,却想方设法的来折腾老百姓,哼!
几个人灰溜溜的走了。
结果是好的,但这件事情的过程实在算得上是惊险万分,中间哪怕有一点的差池,可能就是个特别严重的后果。
所以,哪怕事情过后,林谷雨还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她不停的提醒自己以后考虑事情一定要更加全面一点。
这次事件还给柳河大队的社员们敲响了警钟!社员们这下都知道了柳河大队在被公社甚至县里的人偷偷盯梢,随时要抓自己的小辫子大把柄,因而大队里迅速的行动了起来。
首先,先处理了村里的叛徒吴金喜,他的副队长地位名存实亡,只等年底开社员代表大会后上报公社把他的“官帽”彻底摘下。这一回柳光耀没有遮掩,任凭吴二有把吴金喜一家干的缺德事给宣扬了出去,他们一家现在在大队里就如同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其次,柳建华带着民兵一天三回在村子周边巡逻排查,农闲时节,外村人来村子里走亲访友的人增多了不少,巡逻的民兵主要关注那些看着比较面生、行为异常、又说不上来缘由的人,谁家里要是突然来了不熟悉的“亲戚”,要赶紧上报到大队。
柳槐花因为嫁的比较远,又是那边的长媳,操持家务,所以平常很少回娘家来,这次回娘家来走亲戚才到村子口就被两个面生的后生(民兵)堵着问来问去,她愣是被村里这个阵仗吓了一大跳,后来还是林谷雨出门去给带了进来。
另外,夜里柳建华、柳东旗、柳东明几个知情的还要悄摸摸去新的土窖那边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在那边盯梢,做的标记有没有被破坏等等。
柳河大队一遍靠着柳河,一遍是大路,北边和东边都是农田,只有一个小路口通往外村,虽然四周没有围墙,但只要把村子后头那个小路口堵起来,环境相对来说是比较封闭的,进来一个生人很容易被社员们发现。
但柳建华他们并不敢掉以轻心,俗话说就算没有路,踩的人多了农田里也能踩出一条路,夜深人静最容易出事情,所以每天半夜这场巡查每次都特别细致。
这天夜里柳东睿刚巡查完土窖从地里回来,就看见屋子里点着煤油灯,他轻轻推开一点门缝,就看见林谷雨披着件棉袄靠坐在炕头,手里翻着一本草黄色封皮的旧书,却正在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像极了啄木鸟啄食。
他心里觉得非常的熨帖但又有点心疼,伸手把那本半旧的《红楼梦》从她手中抽出来,动作很轻,却还是把她给惊醒了。
林谷雨抬手揉揉眼睛:“啊,你回来了,看了一圈没什么事吧?”
柳东睿刚从外面回来,手脚冰凉,怕冰到她,他先搓了搓手,等身上稍微暖和了些才脱衣上炕,“能有什么事?大队长再怎么说也是在前线当过兵的,反侦察的能力虽然不能说绝了,但对付普通人怎么也不可能失手。”每天去转一圈主要是图个心安。
柳东睿摸了一下她的肩膀,发现有点冰凉,拉下脸说:“看你瞌睡的都撑不住,下次别等我了,这样子很容易感冒。”
林谷雨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也没等多久,我才翻了一两页,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很容易困。”
柳东睿低头看着她,思考了几秒,试探的说:“不会是又怀上了吧?”越想越有可能,林谷雨最近几天总是在打瞌睡,他还真没法保证自己每次都撤退的很及时,中奖也不是不可能。
林谷雨“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什么呀,“你以为怀孕生孩子那么容易呢!实话跟你说吧,我这次读书困,从小到大,越是史书文言文类的文章越容易困。”
这说的是实话,中学的时候,她还像个野丫头,活泼好动,像《红楼梦》这样的长篇巨著她根本静不下心来看,一看就困,课外又
总是考上面的内容,她“哗啦啦”一目十行的翻过一遍就当自己是看过了,看过跟没看过没什么区别,考题里十次里面有九次半她都是蒙的,还经常蒙错,什么性别、辈分、关系全都能搞错。
后来学业紧张,升学压力大,更没工夫看它了,上了大学倒是有大把的时间,重新捡起来看了几天,还是看了就困,改编成电视剧由纸上静止的文字变成动态的团她倒是能看进去了。
但她的心境又变了,看着里头十来岁的小丫鬟叽叽喳喳的,就不太想看,喏,到了这里还是这样,一看就犯困。
之所以想起来买它,只是因为猫冬的日子真的有点太无聊了,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消遣,有一天在收音机里忽然听到越剧版的红楼梦,她虽然听不懂,但突发奇想就想再挑战一下自己,试试到这里能不能静下心来通读一遍。
现在看来,她还真是高看了自己。
整天无所事事,她就一边困一边看,也不全是做无用功,上下两册,她已经把上本翻完一半了,至于记得多少,只能说随缘啦。
“我全当陶冶情操了。”
柳东睿就笑说:“你这种性格,看不了这种大宅门里面的故事也属正常。”里面勾勾绕绕,说一句话能转三四个弯,那种古代说话的艺术,还真就不是林谷雨喜欢的风格。
林谷雨翻了个白眼,很不服气的样子:“我只是更喜欢直接一点的方式,那些伤春悲秋、勾心斗角的看着都累,生活都这么难了,干什么还要这么难为自己?自己活的开心一点难道不好么?但是我可不是看不懂啊!再说,多学着点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我还能学的凤姐几分见人说人话的本事。”
柳东睿点着她的额头笑,语气中不自觉的就带着一丝宠溺:“你啊!这样就很好,别跟自己较劲了,改天我给你买几本别的书看看。”
在柳东睿看来,她这种简单直接又不矫情的真性情是真的很好,他就很喜欢,不用学别的,不用八面玲珑,也不用事事周到。
真正爱你的人看的是你待他的一片真心,而不是能不能像个保姆或者奴婢一样伺候的他舒不舒服。爱你的人也不会愿意看着你那么辛苦的去来回周全。
林谷雨摇摇头,“就看它吧,虽然看进去的少,不过催眠的效果还不错。”
夫妻两个就这么说说笑笑的歇下了。
查瞒产的事情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就过去,中间还有几次波折,不过每次都被很小心的应对了过去。
其中最大也是伪装性最强的一次波折,就是借着大y进的风头,全县大搞“合村并居”运动。
什么意思呢?
说白了就是在农村搞“兵团式”作战,以一个村为一个连,把男壮拉力,女壮劳力,少年劳力,老弱病残,分在不同的连队里,根据每个连队劳动力的强弱分配不同的劳动定额,然后根据完成的劳动情况再分配不同量的粮食,并且一个连集中住在一块,跟其它的几个连是分开的,这叫“并居”。
如果有的村子户数太少,细分之后每个连队可能就只有十几二十来个人,那就得和别的村子合并起来成一个更大的村子,原来的房子就需要拆掉恢复成农田,这就叫做“合村”。
虽然不让一家人住在一块在林谷雨和柳东睿看来很不可思议,但社员们倒没什么大的意见,以前允许干短工的时候,男人们冬天出去三四个月的情况很常见,孩子们只要有吃的有玩的对自己的爹娘也没那么大的依赖。所以不少的社员觉得这些规定还算合理。
柳和大队本身是个很大的村子,三个生产队每一个都比得上一个小村子人还多,因此倒是不用跟别的村子合并,只用自己大队内部“并居”就可以了。
但是其中有一条要求极其的过分——不到规定时间,亲人们不许见面,就算是夫妻两个,或者爹娘和孩子不在特定的时间,也不许见面。
也就是说像林谷雨一家五口人,柳东睿、林谷雨、大灿二灿跟和和要分别住在三个不同的连队里,林谷雨属于女壮劳力,大灿二灿跟和和属于老弱病残中的“弱者”群体,而柳东睿就算不再是柳河大队的社员,如果继续在村子里住,那就必须去男劳力那一个连队。
林谷雨听说后当场就开骂了:“神经病吧!哪有这样要求的,不让一家人在一起住,还不让见面,这跟坐|牢有屁的差别,这就能提高劳动效提高生产力了?!”
“我家和和才三个来月不到唉,按照这个所谓的要求,她必须得跟我分开住,她还要吃奶唉,白天晚上都要,一天要吃好几次的好嘛?!想出这个主意的人难道是用臭脚丫子想的?这不是又病是什么?”
这是什么妖魔鬼怪在吹妖风,简直莫名其妙。
“不管怎么说这回我都不会同意的!不行的话东睿你申请一间宿舍吧,把三个孩子全带走,这不是瞎折腾孩子嘛。”
怒火在林谷雨胸中翻腾,一下一下起伏的厉害,鼻孔中呼吸的声音很大,眼里像是要射出火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