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历史哪有非黑即白(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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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恭将整理好的夏府查抄财物账册呈递给了常歌。

徐恭感慨：“没想到堂堂前任户部天官，家里的余财还赶不上个七品芝麻官。”

常歌看了账册，亦是十分吃惊。他知道夏原吉清廉，却没想到他清廉到了这种程度。

常歌认为，永乐帝囚禁夏原吉只是一时之怒。十九年的朝廷财政大管家，岂是说倒台就倒台，说弃用就弃用的？

他拿着抄家账册来到了乾清宫，找永乐帝复命。

永乐帝问：“在夏原吉家里抄出了多少财产？”

常歌如实禀奏：“查出户部宝泉局大额赐钞一百万贯；官服、诰命服共八套；布衣一百件；腌咸菜所用瓷罐三十个；碎银十三两；铜钱六贯。另查得，夏府拖欠米钱、布钱、木柴钱共计五贯零三钱。”

永乐帝默不作声。

常歌道：“禀皇上。臣想起了一个人。”

永乐帝问：“哦？谁？”

常歌答：“洪武二十五年，臣经手抓的一个贪官。户部六品主事孙纯良。他官职虽低，却经管京畿存粮事务。他将修建粮屯的工程，包给了自己的小舅子。一次就渔利六千两银子。户部是管钱的衙门。各级官员若想从中渔利，实

在是太容易不过了。夏原吉担任户部天官十九年，家财除赐钞外不足百两。还有外债。别的不说，光是清廉一项，便冠绝朝野。”

永乐帝听出了常歌的弦外之音。永乐帝道：“你是在旁敲侧击，提醒朕夏原吉是个清官。他能言敢谏，即便惹得朕不悦，也是忠实之言。朕应该放了他，对吧？”

常歌拱手：“皇上英明。”

永乐帝叹了声：“怎么连你也不明白朕的心意？无论夏原吉是不是清官，朕都要将他关起来！朕要在死前为太子除去一切隐患。内部的、外部的。而夏原吉，将成为朕为太子除患的最大障碍！就说此次朕打算北伐，夏原吉挑着头反对。臣子们群起响应。有他在，朕这仗还怎么打？”

常歌豁然开朗：“皇上的意思是把夏原吉关到太子继位之日？”

永乐帝从手中拿出一份密旨：“朕给你一道旨意。你保存好。待朕殡天之后，立即释放夏原吉，恢复他的官职。重臣堪用不堪用，看得是谁用，什么时候用。”

常歌上前，接了密旨：“皇上一番苦心。臣之前愚钝，没有体会到。”

永乐帝又叮嘱：“朕在明面上，

不能优待一个罪官的家人。你去内盛承库，领三千两银子，以你的名义送给夏原吉的家人。以后夏家人，就多蒙锦安侯照料了！”

永乐帝自己当坏人，却让常歌做好人。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朝廷官员，包括太子朱高炽，都没能够阻挡永乐帝发动一生中的第三次御驾亲征。

永乐二十年三月。永乐帝率军二十万，自顺天出发，北上讨伐鞑靼。大军行至宣府鸡鸣山，大明人民的老朋友，鞑靼首领阿鲁台得到了斥候禀报。他知道大明力量过于强大，主动避战，逃离汗帐所在地兴和。

七月，明军深入草原腹地达煞胡原。俘虏了三百名鞑靼部的老弱妇孺。经过审问，永乐帝了解到阿鲁台已北遁千里。

草原、漠北辽阔。阿鲁台不想打，一直逃。明军再追下去没有意义。

永乐帝无奈，只得停止继续北上，无功而返。

朝廷动用了二十万大军，耗费无数钱粮。在草原上搞了一次千里大奔袭。无功而返是永乐帝无法接受的。

倒霉蛋兀良哈替鞑靼挨了刀。

靖难之役时，朵颜三卫，即兀良哈部，曾是永乐帝手中的利剑。

靖难结束后，兀良哈部众

返回草原，渐渐做大，有些不服王化。还暗中与鞑靼部阿鲁台勾勾搭搭。

鞑靼主力北遁，兀良哈部认为永乐帝发动的这场北伐与自己无关。留在了原有的聚居地。

永乐帝似乎是想在殡天之前过足纵马驰骋，横行战场的瘾。他率领三万精锐骑兵，直奔兀良哈的老巢玻黎谷。

其余明军步兵，则成了后军。在武安侯郑亨、阳武侯薛禄、成安侯王通的带领下，缓缓追随永乐帝而行。

七月十七，当永乐帝的兵锋深入到兀良哈的地盘腹地，兀良哈部中许多曾为燕军效力的老兵纷纷来降。

永乐帝在斥责了他们一番后，先将他们看押起来。准备战后全部释放。

八月十四，永乐帝兵临玻黎谷。斩首数千级，俘虏上万余。缴获辎重、牲畜无数。兀良哈各部首领中通鞑靼者，被斩数十人。

永乐帝的初衷，是对兀良哈部略施薄惩。但天子的惩戒，绝不是小孩打屁股那么简单。兀良哈部元气大伤。表示今后一定会像靖难时期那样，效忠永乐大皇帝。

击败兀良哈，也让永乐帝发动的这次北伐勉强没有无功而返。

九月，永乐帝班师回朝。

永乐帝认为自

己劳师靡众，是为了替朱高炽去除隐患。

可是他忘记了这样一句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草原文明和中原文明，就像是一对天敌。两个文明今天你强势，明日我强势。谁也无法彻底抹杀掉对方。

即便永乐帝这些年屡次击败瓦剌、鞑靼、兀良哈又如何？

多少年后，他们还会一次又一次的南下入寇。屡次打到京城城下。甚至俘虏大明的皇帝。

又或许，在永乐帝的内心深处，还是当年那个喜好纵马驰骋疆场的燕王。一个纯粹的战士。

所谓的为太子去除隐患，不过是他给自己动兵找的一个理由而已。

有些人，天生喜欢战斗。皇帝也不例外。

同时，他的好战导致老百姓的负担成倍增加。譬如这次北伐，除了出征的二十万卫所军，他还调用了驴三十四万头，大车十七万俩、车夫二十三万人，粮食三十七万石。作为大军的补给保障。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帝功成万民穷。怪不得历史上的大有为之君，往往也被称为暴君。北击匈奴的汉武帝是这样，修建京杭大运河的隋殇帝是这样，开疆拓土的唐玄宗亦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