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把族长接过来吧！”(1/1)

首发：~第29章 “把族长接过来吧！”

俺写到这里，就问兴大爷，泉爷的香坊买卖干大了，药铺买卖红火了，村长干的也有成绩了，人丁也兴旺起来了，堂号有了，行辈诗续下来了，估计着泉爷家的日子该是最好的时候了吧？兴大爷说，别慌，还有俩事儿没说哩，这俩事儿一过，泉爷家的红火劲儿才算是达到顶，一是族长问题，二是晖爷的婚事。不过，这日子在最红火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隐含着危机了。

自打修爷去世以后，按照习惯，俺张家院里的族长就由他的大儿子林爷接任。因为一来林爷是长房长孙，二来张家祠堂也设在他家的院子里；再说，林爷又是泉爷的长辈。所以，修爷在发丧出门儿的时候，虽说是叫泉爷主持料理的丧事儿，但事过之后，泉爷并没有把族长马上接过来，而是直接让给了林爷。

林爷这个族长，这几年干下来，不管是红白喜事，还是祭祖求神，他都跑前跑后的，确实心没少操，力没少下，就是在院里没落好。常常是事儿给人家办完了，结果自个儿落了一身的不是。说起这里边的缘由来也不只是一方面。

首先说是，林爷这个人办事儿能力比他爹修爷是强，可就是说话欠寻思，信口开河，说话把不住门儿，常常得罪人。办事儿也常常没主见，光听老婆的，或者听信他兄弟森爷的。原先可，院里哪家子有红白喜事，要提前三四天“议执”，就传信儿给老少爷们，吃了晚饭过去，边喝茶水边商量就行了。可是林爷偏听他那个酒鬼兄弟森爷的，非改修爷那时候的做法，要求主儿家给族长、大柜、内柜的文职人员准备酒席不可。

于是，他兄弟俩再加上另外几个人，在酒席上连吃带喝，折腾到大半夜，就是不说怎么安排执事。关键一点儿，森爷是个光棍儿，家里没人管，这个大酒鬼见酒没命，一喝就多，喝醉了就耍酒疯儿，连喊带骂，六亲不认，连林爷拿他也没办法，弄得人家有气说不出来道不出来的。有好几回因为喝酒闹事儿，还把人家的大事儿给耽搁了，这叫人们厌烦的不得了。

再就是每逢二月十五、八月十五和年关的时候，全体张家男丁都要在张家祠堂里办祭祖的事儿。林爷作为族长，在每一回祭祖前，负责到各家各户收取一些供钱，用来买一些烧纸、神香和供品之类的东西。这时候，林奶奶就在一旁吹风儿，叫他多收些钱，办那事儿不能白跑腿。而且买供品的时候，林爷在集市上和店铺里专挑便宜的买，只要省出钱来，多少就是自家的了。林爷本来就是个贪财的，又是汤面耳朵，经老婆子一提醒，慢慢地就这么办了，而且胆子越来越大。

做这样偷偷摸摸的事儿，办一回两回还行，可时间一长，人们都不是傻瓜，觉出这里边不对头来了。再就是没有不透风的墙，香坊里的伙计都觉出来了，肯定是林爷倒了鬼，便把这事儿私下里传开了，有人也给泉爷报告了。几个长辈知道了，就一块儿来找泉爷，告林爷的状，说他心太黑，他兄弟喝酒又耽误事儿，一致要求叫泉爷赶紧把族长接过来。

泉爷听了大伙的话，赶忙摆手说：“这么办不可行。林大爷这么个办事法儿是不妥，对不住咱院里的老少爷们儿。可是当族长跟干村长不一样，不是说叫谁当谁就能当的。在这个时候，要是把他免了，我这当晚辈儿的接过来，岂不是一来不合院里规矩，二来也伤了咱一家人的和气吗？还是往后再说吧！”

可是大伙儿认为，一个家族的族长，不一定非得辈分大年龄高的人或者长房长孙干不可，有德者居之，无德者让开。林爷兄弟俩这么干下去，整个张家院里连小孩子都反对了，往后麻烦更大。泉爷要是接过来干，一来在院里很有威望，二来做这事儿又能力，是最合适不过了。可是泉爷考虑再三，还是坚决不答应。最后，这事儿就暂时先搁置下来，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说。

眼看进了八月里，秋高气爽，天气渐凉，晖爷的婚事再一回被提到日程来。大媒人万收给晖爷说的是兆玉的闺女，名字叫香儿的。香儿比晖爷大一岁，这丫头长得眉清目秀的，也很懂礼法，泉爷两口子很喜欢。再说从年龄、家庭各方面来说，两家子做亲正合适不过了。兆玉两口子对万收提的这门子亲事，更是满心里喜欢，便催着万收赶紧跑腿把这亲事儿定了。

可是叫人没想到的是，万收再去泉爷家提这事儿的时候，却碰了一鼻子灰，泉爷两口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儿，坚决不同意了。问他俩吗原因，泉爷只是笑着说：

“一来咱老兄弟仨挺不错的，要是当乡里做亲，以后孩子们吵架闹业啦，彼此都觉得不好；二来孩子长大了，都有个人的想法了，大人做不了孩子的主啊！”

泉爷这一拒绝不要紧，可把万收惹着了。他恼羞成怒，恶狠狠地把泉爷数落起来，说泉爷看不起朋友，就连“你真是忘恩负义，要不人家路平叔退下来让给你，你凭吗能当上村长”之类的话，都当面扔给泉爷了。泉爷只得说好话赔不是，可好话说了一大筐，万收就是不原谅他。最后，万收气得离开的时候，才说：

“万收兄弟，你这时候不原谅大哥，我也没办法，可是再过上半月十天的，恐怕你还来找大哥说好话哩！”

万收哪里有闲心听他这话，气哼哼地回家了。

果然，没过上半个月，兆玉、万收俩人，一人拎着一壶酒，一人提着二斤熟肉，来找泉爷说好话了。原来，香儿跟金行见他老哥仨因为这事儿不痛快，怕把事儿闹大伤了和气，就赶紧把俩人的事儿都给两边爹娘说了。兆玉一听说个人的孩子这样，觉得很生气，可回头一想，金行这孩子也挺好的，跟老婆一商量，便同意了。儿万收当然是喜欢的不得了，只是没想到本来想把香儿给别人说，结果却成了个人的儿媳妇，同时也明白为吗泉爷拒绝了，看来他早就知道了孩子们的事儿了。万收、兆玉俩人一商量，俩孩子这么办名不正言不顺，怎么也得找个媒人说话呀，一下子便想到了泉爷。这样，俩人就买了点儿东西过来了。泉爷见他俩一来，便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万收前脚刚一进门，泉爷就假装生气地说：

“大哥这么看不起你俩，你兄弟俩都把大哥恨死了，还过来干吗？拿酒拿肉来报仇啦？”

兆玉笑着不搭腔，万收说：

“泉哥，别笑话俩兄弟了行吧？说到底儿都是俺兄弟俩的错，不该冲着你发火，说那些不该说的话。今儿俺俩过来就是陪不是的。不过还有一件事儿求求大哥，你不答应的话，俺兄弟俩就给你磕头不起来！”

泉爷说：

“你俩甭给大哥来这个的，下跪干吗？大哥办吗事儿还能跟兄弟一样？大哥问的是，你两家子成了亲家，结为晋秦之好了，你俩的侄儿那媳妇这么办哩？”

万收说：

“泉哥，只要是你把你侄儿跟你侄女的喜事儿办了，俺輝侄儿的媳妇，还是包在我身上，你放心请好就行！”

泉爷笑着说：

“万收，这回你别再跟上回似的，给我说了个儿媳妇，弄到最后却变成你家的了！”

万收不好意思地说：

“泉哥，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行不？兄弟就这么一个儿，你还知不道吗！”

就这样，在泉爷的主持下，“小秀才”金行跟贤惠的香儿喜结良缘。而万收再一回当媒人，又给晖爷说了一门子亲家，是他丈人村里的。这村叫肖家屯，在俺村的东南方向。女家姓肖，也是一家土财主，日子过得虽说不是那么富裕，却是个书香门第，因为大人的管教很严，兄弟姊妹几个都知书达理的。这闺女比晖爷大三岁，打小跟着俩哥哥去念书，字文儿也不浅。泉爷两口子一听万收的介绍，觉得正合心意，便在跟晖爷稍作商量之后，同意结这门子亲家。

于是，先备好礼物去相亲。晖爷有些打怵，万收不断给他打劲儿，才勉强把事儿办了。相亲过后都没意见，万收要了晖爷跟肖氏的庚贴，上面写了他俩的生辰八字，叫算命先生看了，八字相合，再交换过来放好，这就叫做“压小帖”。又过了两天，泉爷雇了一辆大马车，车上装满了礼物，叫万收带着晖爷又跑了一趟，人家把礼物收下了，还捎回一些来。晖爷问万收是不是人家不愿意了，万收笑着说：

“俺的傻侄儿，你知不道，这叫回奉，能来回一些来，表示人家喜欢，这门子亲家算是成了！”

在以后的几个月里，泉爷一家人开始忙活着筹办晖爷的喜事儿。直到准备的差不多了，泉爷便叫万收去肖官屯女家“请期”。等了好半天，万收终于回来了，带回来了帖子。

喜事儿定在了八月初八。八月初二这一天头晌，张家院里的娘们儿们听到这信儿，就早早赶过来，帮着姚氏做新被褥了。到了过晌，泉爷叫晖爷、昱爷等兄弟几个，到张家院里各家去“请职”，让他们吃了晚饭以后过来“议职”。晖爷、昱爷等人去了。

天一擦黑，林爷、森爷兄弟俩早早就来到了。泉爷把他俩请进屋里，他俩也不客气，坐下来就连说带拉。林爷一个劲儿地说谁家的红白事儿上，酒席准备得怎么样，个人怎么给他家拉的菜单子，把事儿办下来叫他家省了多少钱。泉爷听出了他的意思，还是想叫泉爷今儿黑了管顿酒饭。便叫姚氏简简单单地炒了四个菜，端上一壶“唐堤白”，个人喝酒不中用，又把柱爷叫过来陪着。按说泉爷这样办也算挺好。

可是森爷是个出了名儿的大酒包，俺吗事儿没能，见了酒就没命，三喝两喝就多了，再搭上说话不成器，借个事儿糟践这家骂那家。柱爷看不惯，就少不了凶他两句，意思是往后甭喝这么多酒，说醉话光得罪人。哪知道森爷听不出好孬话来，以为是柱爷故意跟他过不去，这样三说两说，俩人就吵起来，而这个林爷，别看是族长，喝点儿酒也不分是非，竟然说柱爷、泉爷一家人拿他兄弟俩不当人，欺负他家。泉爷觉得个人好酒好肴招待他俩，办得没错，他俩却说这话，心里也很不痛快。结果到大家伙儿都到齐的时候，几个人差不多要动起手来。

张家院里老少爷们对林爷他兄弟俩本来就反感，见今儿黑了又在这里惹事儿，便差不多都站在泉爷爷俩一边。于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责怪林爷跟森爷，甚至把他俩以前不该办的事儿，也当面抖了出来。林爷叫大家这么一顿批，又羞又气，酒劲儿也消了，想辩解又说不出来。最后林爷一跺脚，手指着大家伙儿说：“好好好，你们这一起子说得对，这些年我给咱张家办事儿，一直存心不良，我罪恶滔天，我干不了族长，也没资格干。干不了，我金盆洗手不干了总行吧？你们能耐大，有撑劲的人，谁干愿意找谁，俺兄弟俩这就走人！”

说完，林爷扶起躺在地上的森爷，背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出大门。泉爷还想叫住他，说句好话，大伙儿说：“你还拽他俩干吗？叫他俩走就行，走得远远的，没他兄弟俩，咱张家的事儿更好办！”

泉爷只得转身回屋里来。大伙儿一起说：“既然林爷不干了，趁这时候，还是泉儿把族长接过来吧，往后咱院里有吗红白喜事，全由你料理就行了！”

泉爷说：“今儿黑了在俺家出这事儿，按说不应该。大家叫林大爷在这时候辞了族长，俺这么能马上就接过来哩？这样吧，晖儿的婚事儿先叫柱大叔主持着点儿，族长的事儿以后再说。”

大家都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