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黑心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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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黑心人

李醉棠生得丰姿冶丽，但也不是普通的媚俗，是长辈一看就喜欢的相貌。

她泫然垂泪，眼眶湿润鼻尖嫣红，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令人心疼。

老太太心尖蹦了蹦，连忙拢住她的肩膀，“醉棠受什么委屈了？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李醉棠是侯府的摇钱树，她可得好好对待。

老太太温声细语地哄劝，孙媳的泪水淌得越发汹涌，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直往下坠。

“祖母……”清和的嗓音夹杂细细碎碎的哭腔，让人听闻眼眶都跟着发酸。

老太太抬手，林嬷嬷手疾眼快递来绢帕，柔软的丝绢擦拭脸颊的泪水，“好孩子，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就是了。”

李醉棠檀口微张，僵了一会儿后又将喉咙的话儿咽了回去，她缓缓摇首，哽咽地说：“没、没有委屈……孙媳只是想回江南看看。”

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她虽然整日沐浴檀香，吟诵佛经，但也不是闭目塞听。

新婚洞房夜王安远留宿通房，让李氏独守空房的消息她听闻了；柳氏不满儿子迎娶商贾之女，故意找李氏的不痛快，给王安远塞通房，她也听说了。

老太太不闻不问就是默认事情的发生，让其他人磋磨李醉棠，希望借此驯服李醉棠。

而今李醉棠伏在她膝头，哭成了泪人，嘴里嚷嚷想家，莫不是她逼得太狠，太急？

李醉棠吸了吸通红的鼻尖，她知晓老太太心里的百转千回，她也不逼近，而是以退为进，用一种近乎难过到心死的口吻道：“没关系的，我嫁进侯府就是侯府的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亲也不会介意我没能回去。”

老太太松了口气，“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

你想回江南也不是不行，按照祖宗规矩，新婚后第三日回门，但江南与京城相距遥远，家里还有一堆事需要打点，一时之间我没思量好时辰，如今你提出来，就这几天吧，让安远带你回门。”

李醉棠抬眸，翦水秋瞳里映出滢滢亮光，“真、真的么？”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孩子，回娘家看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祖母当然会答应你。”

“孙媳多谢祖母。”李醉棠用丝绢揩拭眼角的泪，难掩激动。

“去吧，让安远告假两日，陪你回门。”

应付一大家子，老太太年迈体弱，本就有点疲乏，解决完孙媳的心事后便让她离开。

李醉棠十分守规矩地行礼退离正堂，身后跟着霜菊丫鬟，林嬷嬷将两人送到廊芜，掩不住唇角的笑意，“老奴还是第一次见老夫人这么心疼人呢，三奶奶深得老夫人喜爱呐。”

一面抹泪一面走到月洞门，李醉棠捧高老太太，“我年纪轻，祖母心善，慈爱后辈。”

林嬷嬷笑着称是，不忘奉承她。

“就送到这儿吧，祖母身边可不能缺了嬷嬷。”

轻飘飘一句话，将林嬷嬷抬到不可或缺的位置。

林嬷嬷布满皱纹的老脸快要笑成一朵花，“三奶奶言重了，奴就是个下人。三奶奶仔细台阶，旁边的丫鬟看着点。”

一段话仿佛在说霜菊伺候主子不够悉心，看在她年纪大，又是侯府老人的份上，霜菊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待林嬷嬷回荣禧堂，瞧不见人影后，霜菊兜不住满怀的疑惑，“大娘子提出要回娘家，老夫人明明一脸难色，不是很想让大娘子回去，怎么又突然反悔了呢？”

“老夫人有她的顾虑，远嫁的新妇很少有成婚第三日回门，她怕把我放回去给爹爹倒苦水，觉得侯府亏待了我。”

霜菊直性子，“可侯府何止亏待，简直就是欺负大娘子。”

“所以，我以退为进，声称自己已经是侯府的人，老太太心思弯弯绕绕，以为我都承认是侯府人，便不会再说侯府的坏话，才肯放我回去。

但她仍旧不放心，又凭着回门的规矩为借口，让王安远随我去，也算监视，怕我说出不该说的话儿。”

李醉棠平心静气地分析，她也是起了探究的心思。侯府老太太看中规矩，前世她嫁入侯府半年后，爹爹生病，她表露出回家探望的意思，便被老太太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为由否决了。

这辈子她提前提出会江南，就是为了试探老太太。老太太若不知晓她受的委屈，便秉承家规，不会让她回去。可老太太偏偏还答应放她回江南，意味着她心里分明清楚自己所受的委屈。

李醉棠寒了心，她曾经那么看重老太太，老太太身体不好，她花费黄金千百两寻来珍惜的灵芝与人参，只为滋补她的身子。

她将老太太当做亲人，可老太太将她当做什么呢？一个能被驯服，长长久久给侯府结银子的摇钱树。

老太太担忧她一而再再而三受到委屈，与侯府离心离德，才放她回去。

原来，她一直都清楚自己受到的委屈与苦难啊……

李醉棠面上无波无澜，出奇地平静。

春风拂过，杏花纷纷落满头，红艳的花落在她衣襟，缠枝回纹的衣襟宛若绣了一朵杏花。她指尖捻起花瓣，任由它飘旋落地。

这富丽堂皇的丰平侯府里人心早都黑了，就连一朵注定零落成泥的花，都比他们干净。

丫鬟霜菊听懂李醉棠的分析，低声叹道：“若大娘子孤身回江南，不再回侯府也是好的。”

“即便老太太允我独自回去，我也还会回来的。”

霜菊怔愣，转念一想大娘子所说在理，丰平侯府是官宦人家，李家虽家财万贯，但到底是平头百姓，为官者想拿捏庶民，易如反掌。

大娘子就算逃，能逃到哪里去？

霜菊悲从中来，“大娘子，可是奴还有梅清、兰瑾、竹书，奴们都不想眼睁睁看你丧命。”

“傻姑娘。”李醉棠抬起削葱般的玉指拂去她眼眶的湿润，“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她李醉棠既能重活一回，势必不会再深陷泥沼，她要光明正大地脱离侯府，再将侯府推向深渊地狱，方能解恨。

李醉棠眸里的光彩大盛，仿佛又回到江南，她以一人之力撑起李家半边天的时候。

霜菊破涕为笑，“嗯，奴相信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