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忘川花(1/1)

首发：~第32章 忘川花

说来也怪，一个人独自生活了三年之久，李莲花本该早已习惯了才是，然而方多病一走，他却觉得世界一下子空了。

菜籽播种完后，他便无事可做，只能搬了张小桌子到楼外，坐在边上喝茶看医书。狐狸精安静地趴在他的脚边，一双褐色的眼睛始终盯着方多病昨日离去的方向。

半个时辰过去了，李莲花手里的医书还没翻一页，他打了个哈欠，又叹了口气，只好将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医书丢在了桌上，随手撸一把狐狸精的狗头。

李莲花突然想起还有一罐糖豆没有吃完，他即刻返身回到楼内，可翻箱倒柜后却是一无所获。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李莲花就想吃颗糖，他不死心地又找了一遍，最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跟进来的狐狸精。

“哎，你，是不是你偷吃的？”

狐狸精“呜”了一声，吐着舌头看他，过了一会儿，这狗摇着尾巴跑去了灶台边，把米缸下压着的一本手掌大小的册子给衔了出来，丢在主人面前后坐定，咧着嘴看他，像是在笑。

李莲花愣了愣，弯腰捡起那本册子，书封上没有一个字，但当他翻开第一页时，神色就有些变了，再往后翻两页，连他都开始脸红——这个方多病，看来也没有表面上那么纯情，私底下竟然偷偷弄来这样的图册，甚至还藏在米缸下面，当真是色胆包天。

尽管如此，李莲花还是忍不住笑了，他合上册子，再看一眼地上的黄狗，手指着它小声提醒，“狐狸精，下次方小宝要是再有什么秘密，你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狐狸精像是听懂了，冲着他兴奋地“汪”了一声。

李莲花这才满意地将册子塞进了枕头下，想了想，还是特别好那一口甜味，考虑再三，决定从四匹骏马中挑一匹出来，快马加鞭去最近的镇上，这一来一回应该也不会耽搁太久。

不过，他又有些担心方多病回来时看不到自己会急哭，走之前特意在桌上留了张字条，上书：去镇上买糖，一个时辰便归。

他的确只花了一个时辰，可当捧着糖罐子踏进楼门时，那张字条依旧被压在茶杯下，除了摇着尾巴来迎接他的狐狸精，莲花楼里空空如也。

方多病没有回来。

第三天、第七天、第十天……方多病依然没有回来。

先前播种的菜籽已经生出了嫩芽，他继续坐在楼门前喝茶看书，看着看着，目光便会游离在不远处的山壁上。每当听到狐狸精发出“汪汪”时，总是会误以为那个人回来了。

思念很苦，李莲花愈发地依赖糖豆，闲来无事便要吃上一颗，久而久之，一罐糖又见了底。

第二十七天的时候，山中下了一场暴雨，方多病不得不停止运功，躲进附近的山洞避雨。

二十几天过去了，他每日都要花七八个时辰用扬州慢去催熟忘川花的嫩芽，耗费了内力不说，结果还毫无用处。起初，方多病还会急的掉眼泪，以为是自己的内功心法没能练到家，可拿其他的野花一试，却是即刻见效。

后来他才明白，这可能就是命。命中注定这忘川花只能在七年后现世，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让它提前盛开。想通了这一点，他却没有放弃，反而开始变得麻木，每天雷打不动地对着那株嫩芽运功，再也不奢望它能在自己的掌下发生转变。

直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他恢复了些许生机，他突然开始想念李莲花，明白了活在当下的重要意义——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兴许他们说得对，过分的执迷不悟非但不能得到好的结果，反而会让他陷入无尽的痛苦。

方多病决定下山，他不能再让心上人这么久等下去，解毒的方法一定不止忘川花一种，再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他就真的要变成一个傻子了。

这场暴雨过后，山间变得愈发阴冷。临走之前，他想和那株陪伴了自己近一个月的小嫩芽道个别，可还未走到近前，方多病便浑身一震。

原本刚刚发芽的忘川花，此时竟然已经成长到了数十倍大，瀑布下的双花已然含苞待放，在清冷的山风中悠悠摇曳。

雨后放晴，沐浴着橘色暖霞的花苞在风中抖动了一下，两朵花的花瓣竟同时向外缓慢伸展，不消片刻，阴花与阳花便已竞相开放，粉艳的双花花蕊妖艳绚烂，携带着一缕缕迷离的香气。

那一刻，方多病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如波似浪，激荡心灵。

但下一刻，他又懵了，手里的包袱悄然落地，人已经飞奔向那株盛放的忘川花。

“开……开了？”

方多病以为自己在做梦，又是捏脸蛋又是掐自己大腿，直到把自己这具身体蹂躏得龇牙咧嘴才猛然清醒过来。也许，他这二十几天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只是这忘川花不同于普通的花，反应有点慢？

无论如何，忘川花开，这是一件值得他欣喜若狂的事。但很奇怪，方多病并没有像预料之中那样感到激动亢奋，他只是缓慢地坐在了盛开的忘川花旁，微微笑着，心境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又到了傍晚，李莲花抬头看一眼天色，起身将桌凳搬回了莲花楼，走到灶台边上准备今天的晚饭。

突然，他听到了狐狸精急促的“汪汪”叫声，这声音像是在他平静的心湖里丢进了一粒石子，李莲花心念一动，身体已经向着楼门冲去。

橘色的夕阳下，一个身影正在向着莲花楼走来，那人穿着的仍是去时的灰衣劲装，却已是污浊不堪，原本的面如冠玉，如今也被下巴冒出的胡茬染上了瑕疵。他脚步沉稳，走的不紧不慢，神色亦不同于以往，仿佛这一别，那人已经悄悄成长了好几岁。

李莲花站在楼门口，静静地望着那个身影一点点靠近，若不是狐狸精早已经先他一步奔过去绕着那人欢快地甩尾巴，他甚至要开始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李莲花，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