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无色念(1/1)

首发：~第38章 无色念

又是一场大雨，冷。

这一场雨来得及时，满城草木得了滋养，一改之前枯萎景象，渐渐开始重新点缀起绿意。

至于枯枝落叶，该腐烂的腐烂，该新生的新生。

苏艺空孤零零站在破庙门口，罗枕奇不在，纪瞻奇也不见人影，看来那个老者真的守约，等在这里带走了两人。

之后天涯相隔，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如果再次相遇，又会都变成了什么模样？

冲陵城之事告一段落，虽然走了蹇师纯和柳师宜这两个道士，但接下来一段时间这里应该会有人来接手，轮不到自己出头。是时候思考一下自己接下来该去哪了。

苏镜空走上前，递来一杯热茶。自从别了阿二，两人这段时间都住在这破庙里。冷心苗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应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火急火燎的连个告别都没有，就趁夜回家了。

一场热闹之后，又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

“剑法练的怎么样了。”苏艺空随口问道。

苏镜空握着冷心苗赠与的长剑，喃喃道：“冷姐姐说，还要些时日。”

苏艺空喝了一口热茶，点点头赞许道：“有些事急不来的，你现在心性未足，正得慢慢来才好。”

“我们要一直住在这吗？”苏镜空继续问。

苏艺空思索片刻，摸着妹妹的头笑道：“这里山清水秀，没人打扰。你若是喜欢清静，确实算个安家的好地方。”

苏镜空心里很明白，自己不可能图这清静，因为哥哥还要救，村里的血债还要讨，现在又加上了冲陵城的满城百姓。这么多的仇怨在身上，怎么躲都躲不过良心。

“那我们下面要去哪里？”

“多到处去走走看吧，我还没想好，你要是有想去的地方最好不过。”

苏镜空有些不知所措，怯怯道：“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已经是大人了。”

“还是算了，本来冷姐姐说城里的忘忧园很漂亮，可现在那儿的草木应该都死掉了，应该不好看了。”

“还是去一下吧，”苏艺空想了一下，继续道：“想去就去看看，以后可能去不了了。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要说。”

“嗯。”苏镜空点点头，跟着走进庙里。

雨还在下着，似乎连天也看不下去，开始大发慈悲抚慰大地苍生。

“淋了一阵雨，现在冷么。”

“有点儿。”苏镜空一边烤火，一边回答。

“这段时间我想了一下，剑法学起来还是太慢，效用也有限。为了以后能更加从容应对危险，我准备教你一些修行法门，你想不想学？”

苏镜空愣住了，把头埋进膝盖里假装没听见，没想到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苏艺空见她这样，知道她还不想走上这一条路，笑着安慰起她来：“不想学也没关系，不过我还是要教你一些保命的本事，你可以不用，但不能不学。还有就是你的眼睛以后就不要轻易用了，被人知道了会有大危险。”

“哥哥，你和罗公子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不想变成那种不人不鬼的怪物。如果只是一点保命的手段，我听你的。”

苏镜空刚说完便觉不妥，红着脸解释道：“我，我不是说你的。”

“原来你都知道了，难怪。”苏艺空蹲下身子，把木柴往一起聚了聚，挑了底下的灰烬，火又旺了一些。“还有些时间，我讲一些自己这五百年来的感悟，你不必深究，当个故事听就好。”

苏镜空点头，跳跃的火光打在她的脸上，较之初见时的羸弱模样，现在已经成长了不少，逐渐显露出坚毅之色。

“我曾寄身石像，五百年没有移动一寸，这些你应该是知道的。那时的我只是一团混沌，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更没有手。寻常生灵看似稀松平常的东西，我都没有。你觉得，我是怎么和你哥哥说话，又是怎么听到声音，怎么感受万物的？”

苏艺空等了一下，接着道：“这个过程很奇妙， 你闭上眼睛，把手伸出来。”

苏镜空不明所以，还是乖乖照做了。她慢慢闭上眼睛，向着苏艺空的方向伸出一只手。

手洗得很干净，细长而又白嫩，手掌连接手指部位生出了薄薄一层趼子，这是她这些天辛苦练剑的结果，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不该这样。

苏艺空从篝火里抽出一个正在燃烧的木柴，贴到她的手心里。

“告诉我，这是什么？”

“柴火，还热着。”

“很好，那现在呢？”苏艺空往回抽了一截，着火的一端慢慢靠向手掌。

“还是柴火，还在烧着，有些烫手。”

苏艺空把木柴拿开，又问道：“告诉我，现在你还能感觉到它吗？”

“你拿开了，我肯定感觉不到啦。”

苏艺空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好了，不要动，睁开眼看看。”

苏镜空缓缓睁开眼睛，那支柴火几乎贴在她手上，两者之间有着肉眼难辨的缝隙。她的手本有轻微的抖动，那支柴柴火也随着抖动轻微起伏，两者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变化。

更奇怪的是，苏艺空此时根本没有睁眼，这一切都是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做到的。

苏镜空试着把手掌下移存许，那支柴火竟然自己长着眼睛一般跟住了，还是保持着细微的距离。

苏艺空缓缓睁开眼，看着她惊讶的表情，把那支柴火重又丢进火堆里。

“形，声，闻，味，触，这是五感，大部分人都有，还有些人天生神异，能预知吉凶祸福，这是第六感。这些合起来，佛家谓之六识。人存于世，大都仰赖于此。可我有些不同，我天生便没有这些，所以我一开始除了自己的念想，什么都感觉不到。这对人来说或许会过于折磨了，可我从来就不知道那些感受，所以过得倒是十分平静。直到修炼到了某一时刻，我终于看到了这个世界，也听到了各种声音。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太吵闹，太杂乱了，短时间真的应付不过来。于是那很久的一端时间，我自己关闭了这些感觉，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状态。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偶然学会了不用五感六识去应付这个世界。久而久之便练就了这一本领，我之前叫它第七感，后来学了点佛家知识，我觉得叫【无色念】似乎更好些。”

“为什么没有见你用过呢。”苏镜空疑惑道。如果早些使用出来，说不定对付蹇师纯那帮道士，罗枕奇也不会受伤濒死。

“我不能用，”苏艺空苦笑一声，看着妹妹道：“因为我的力量都用来保护这具身体了，如果没到绝境，我是不会用的，因为用过之后，世间会多两个无辜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