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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51章 骨灰
两人笑着朝他道了谢,不约而同的在心中骂道:“去你妈的鬼打墙。”
这路就没休没止的走了下去,没几天南国也入了冬了,初雪飘飘洒洒没啥情调的滚下人间,乱七八糟的扑棱。
所谓天寒无南北,逆旅多苦悲。雪劈头盖脸的浇下来,四野暗瞅瞅的缩在天盖下,给这漫无止境的归途抹了道灰不溜秋的晦涩哀伤。
何子鱼怀抱着兄长的骨灰,费尽千幸万苦后终于涉上去穆陵的悠悠长道,屁股下的马冻得瑟缩,得不时招呼两鞭子才肯挪动。
两人一路颠簸到穆陵时,地下的雪已铺了厚厚一层,放眼望去,活似整个世界都在吊丧。
前面的少年忽然停下了,披着层厚厚的雪颤抖片刻,怯生生望着对面那片人居,畏缩不前。
何子鱼透过寒雾看着对面矮山窝里的故里聚落,那山窝叫榆阴,何家聚族居住在此。
不远处有座通往那边的小桥,他硬着头皮瞧半天,苦笑着攥紧布袋。
大抵像他这种一身臭名的混子,在家乡门口就不敢往里走了。
但要是来衣锦还乡的,那情状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他肯定要请一支乐班子从穆陵口一路吹到榆阴尾,马也不是像现在这种乞乞缩缩的叫花样,铁定要给它穿金戴银挂红飘,再安排两列浩浩荡荡的仆从,拿扇的抬仪仗的嘘寒问暖的一个都不能少……而不是只有一个平静得近乎倒霉的聂貅。
他在心里灰溜溜的把自己跟聂貅奚落完,惶惶心想:“要是大家提到梁州、筠州,我该怎么回啊?”
何子鱼落魄的叹息一声,聂貅没声没响的候在旁边,雪把两人裹得严严实实,留两个鼻孔和一对眼珠子在外面,他这一叹息,鼻子里就猛喷出两道袅娜的白雾。
“罢了,”这公子哥苦哈哈道,“大不了被打一顿,反正我也没脸还手。”
他搓搓手,把身上的雪抖掉,回头一想,觉得还是有雪附在身上比较好,遂将掉在马背上的雪装回来,又抓过聂貅,把对方身上的雪匀给自己。
雪粉毕竟是散物,要遇到温暖的陡坡就容易闹雪崩。这人也有法子,他急不可耐的把雪按实,在上面留下几个明晃晃的狗爪印。
这一看就是有意为之,他脑瓜子转不过来,没注意到这些。
聂貅在一边看他忙活,不知道这狗屎主意除了让他受冻之外,能有啥用。张了张嘴,闭上了,没扫少爷的兴致。
半天后少爷抖擞一下打算出发,却见他身上的雪地崩山摧的裂了开,他七手八脚去抓,最后萎靡不振的踏上了故里小桥。
阡陌上几只狗看到两人,呼朋唤友的扑上来。何子鱼眼睛一睁,厉喝道:“小畜生还不快快离去?当心我一棍子打死你们,去、去!”
这些狗都跟他沾亲带故,指不定就是哪家亲戚的爱宠。他嘴上说着打,却不敢妄动,带着个见狗就怂的聂貅逃也似的窜向对面的聚落。
那一片脆生生的竹林前有座宅子,便是他大伯家了。
何老太爷膝下三个儿子,大儿子何渊,只得何序一个,二儿子何梁,夭折了,三儿子何浑,生了他这个孽子。老太爷去了多年,还有个老伴尚在人间,便是何子鱼祖母了,老人家不喜欢京都的浮华,几乎都在榆阴待着,也不怎么爱开腔,喜怒不形于色。
何子鱼怯怯的敲了门,须臾门开了,一个扎髻的小童扒在门边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两下。
何子鱼还没来得及开口,小童就一把将他拽进屋里,唧唧道:“快来人啊,小公子回来了——”
抓贼似的一路叫到东边厢房,何子鱼被他拽得满路跌撞。
伯母顾氏奔出来,仓皇的瞧了他一眼,目光凝到他身前的布袋上,泪珠陡然滚落,泣不成声。
“囡啊,你那心口上的——”
老太太杵着拐杖也出来了,在媳妇背心上轻轻顺了两下,何子鱼勾下腰去,老太太又在他头上抚了抚,低吁一声。她后面的一大家子丫鬟小厮掩面而泣。
“怎走了这许久?”
何子鱼垂着眼皮,没敢看她老人家:“路上走岔了。”
他捧着瓷坛,低着头道:“我怕带不走他,就自作主张……”
众人哽涩的哭声叫他有点喘不过气,剩下的话就没说完。瓷坛被接了过去,老太太微颤的手在坛上轻轻拂过,瞥到他湿淋淋的衣衫:“进屋吧。”
何子鱼同手同脚的进了屋,被祖母拉到火边,小使拿来干帕子跟何序的衣衫,祖母叫他换上后就给他擦头发上的雪水。
顾氏将瓷坛安置好出来,眼睛通红的来火边坐下,何子鱼如坐针毡的窝在祖母脚边,艰辛的等着两人问话,却等来厨房安排的一顿好菜饭,老太太将他拉上饭桌。
这顿饭除了聂貅,大家都兴致缺缺。老太太年纪大了,平常不能多吃,今天更是没动什么筷子,她看小孙子瘦得下巴跟锥子似的,就不断给他夹菜。
一块排骨突然被放到他碗里,顾氏涩声道:“他来信说你半夜吃这个,把人全吓醒了……”
女人红着眼眶,下一刻就连忙把脸别到一边,压着声音,肩膀耸了半天。她擦了泪又回过身,往何子鱼碗里再添一块。
何子鱼眼泪下饭,大口将排骨吃完。这顿饭他比遭受着丧子之痛的伯母哭得还凶,一桌人被他哭得愣神,还得抽空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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