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谢君赠我死(1/1)

首发：~第28章 谢君赠我死

唐信人他们的暗器确实没有唐笑人的快，无法对我产生实质的威胁，所以在我将身法使到极致并施出无名剑诀后，他们的失败来得很快。

现在另外两个青年也已伤重，我的剑已抵住唐信人的咽喉。

“唐门想杀我，所以我会杀了你。”我盯着剑下的唐信人淡淡说道。

“这很公平。”唐信人脸色很难看，但还是平静道。

“但我可以让他们六个带着你的尸体回唐门。”我说道，我并不想杀太多人，没有意义的杀戮更没必要。

“你不杀他们？”唐信人死灰的表情立刻亮了，仿佛枯木逢春。

“我是个剑客，不是个屠夫。”我平静说道，“但他们未必就会愿意这样离开，而我也不是他们的长辈。”

我尤其不想杀年轻人，年轻人都还大有希望，还有无限可能。

但年轻人也常常是热血沸腾、不顾生死，明知必死也未必会隐忍苟活，岂不知有时隐忍苟活比坦然赴死需要更多的勇气？

这正是年轻人的弱点，但也是年轻人的可爱之处。

还好，这帮年轻人对唐信人的话还是很信服的。

唐信人已经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了，他也知道我是真的不想杀死这六个唐门的年轻人。

于是他眼里已满是喜色。

他明白他必然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但他还可以拯救这六个唐门后辈！

“等下你们六人便立刻带着我的尸体回唐门安葬，不得与西门公子再做任何纠缠！”唐信人看着或腿上受伤或肩头中剑的六名青年，厉声下令。

六人怔了怔，明显有些迟疑，却终于在唐信人严厉的目光巡视下各自低下头、拱手行礼应是。

再抬起头时，眼眶却已都是红了，带着隐忍的悲伤，也带着不加掩饰的仇恨。

我此时将抵着唐信人的“夕惕”撤回鞘中。

“你毕竟是江湖前辈、唐门宿老，我给你个体面，你自裁吧。”我平静而温和地说道。

“唐门，唐信人，多谢西门公子赠我以死。”

唐信人坦然一笑，拱手、弯腰、低首，对我恭恭敬敬、完完整整行了个礼。

然后唐信人右手飞镖寒芒光闪，却已整个刺入了自己的左胸心脏处，不出几息便已气绝身亡。

我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速速带着他离开这里吧，只是小心不要被孙玉伯的人追踪到。”我对着已扶住唐信人尸体的俊秀青年等人说道。

“今日之赐，我等铭记于心，他日必也留西门公子一个全尸。”俊秀青年咬着牙说道。

“你的剑法还行，只是战斗经验嫩了点，你叫什么名字？”我并不在意，淡淡问道。

“我叫唐小乙，西门吹雪，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俊秀青年狠狠盯着我坚定说道，如果目光能杀人，我相信我已经被千刀万剐了无数次。

“好呀，我等你来杀我。”我笑了笑说。

在他们出门离开时，我最后又开口递出了一句话。

“回去告诉唐应人家主，若还要为唐笑人报仇，不必去找越先生的麻烦，找我西门吹雪就够了。‘梅花盗’唐笑人，其实是我一个人杀死的。”

六人的身影停顿住了几息，但并没有人转身也没有人答应，唐门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金陵的夜色中。

来时为家族所谋的雄心壮志，如今只换回几道剑伤和一具尸体。

这就是江湖。

而自我八月剑出临安到现在，才短短十几天，唐信人却已是我杀的第十二个人了，而我见过的死人更多。

之前萧银鹏、九个杀手以及狼山跛足夜狼，一个个皆是草莽亡命之徒，手上无辜人命必不少，杀了便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但唐信人却不一样。

唐门虽是天下暗器宗门，但族内法度森严、族人行止有度，常以行善锄恶而著称，无论在蜀地还是在天下江湖间，都卓有声望，乃是名门正宗之一。

唐信人手中也许并无任何无辜人命，但他想杀我，或者说唐门想让他杀我，因此我只能杀了他，这也是我对唐门的回应。

但杀死唐信人这样一个人，终使我心情不畅、不佳、不愉。

杀死一个恶徒，吹干净剑身上沾染的污血，只会令我畅快；但杀死一个罪不至死的人，不论有多么正当的理由，都使我和我的剑不悦。

我知道唐信人在唐门的地位必然不低，无论是以他的辈分还是以他的实力。

唐信人的暗器功夫虽然不如唐笑人，但其实已经是很好的了，若不是错估了我的实力，而我的身法、灵觉感应及剑道又正好最克暗器高手，他们的行动未必就会失败。

练暗器的除非达到或接近唐笑人、李寻欢技止于道超越极速的那种水平，否则根本就无法威胁我，但世间又有几个人可以修到唐笑人、李寻欢那样的暗器之境呢？

因此唐门此次遇到我，只能算倒霉。

只是我终不愿多杀伤，也无意与唐门结成死仇，因此我放了唐小乙他们回去，顺便让他们给唐门高层传个话。

唐门这次想杀我布局，我杀了唐信人以血还血，放走唐小乙六人，只要接下来我不主动揭破唐门训练弟子冒充武当门人的阴谋，唐门自然便明白我无心扩大怨仇，此事便可揭过不论。

至于唐笑人的仇，那是另一回事，只看唐门愿不愿意为了一个死人去付出巨大代价对付我了。

毕竟要对付一个独立杀死了唐笑人的高手，总要做好死伤惨重的准备的。

而且我才十五岁，万一还是杀不死我，过个几年十年我又会到什么高度？

我相信经过今晚，唐门绝对会相信就是我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独自诛杀了“梅花盗”，我也相信唐门会认真考虑是否要与我和解。

出于唐门利益考量，我相信唐门高层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毕竟能做到大宗门高层的人不可能再像青年人那样只顾快意恩仇。

这是一个大宗门传承久存之必然，也是作为决策大宗门命途之人必须忍受的屈辱与悲哀。

宗门传承之重，必远高于个人生死荣辱。

我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坐在已经无人的青墙白瓦的院落里。

看着秋夜中满地飘零的落花静思默然，直到之前唐门之人点燃的灯火一一燃尽，整个院落又陷于漆黑一片，直到孙玉伯安排观望院落动静的人已经步声临近门口，我才收拾心情，拍拍衣衫，掠身遁入黑暗之夜。

忽然，就很想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