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六月飞雪（中）(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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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他还有手段没使出来呢！”李濂单手拔出插进雪地里的枪，径直指向钱科离开的方向，不屑地说。

“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金葳的眼神异常坚定。

“驾，驾——吁——”一声快马的嘶鸣声后，两人只见城门方向竟来了一大批板车，上面装的满满当当十几石粮食，为首的正是沈柚。

他下了马，向着两人的方向一路小跑，三人紧紧抱在一起。

“是我来迟了。若我在，定当生擒这老贼！”沈柚义愤填膺。

李濂一把挣脱了怀抱，拍着沈柚的肩说：“公子柚，您这身嘴皮子功夫还是留着吧。你刚才要是在，我还得多保护一个人。”

沈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里是我从邻县筹得的十六石粮食，已经着人拉进城里来了。快把他们分给城内外的流民吧！”正沉默，沈柚拉着金葳和李濂到了车旁，一一为他们介绍。

“可是粥铺已经被砸了，炉灶内怕是早已被积雪覆盖。”金葳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这有何难？小姐，您可看好了！”李濂抢过话茬。他四处翻找，在一旁搜罗出一大堆长长短短的柴火堆放在一起，然后取另外两根较粗的枯枝相互摩擦，想要钻木取火。

“你可省省吧。我再想想其他办法。”见李濂如此行事，沈柚又好气又好笑，无奈摇了摇头，背过身去。

正如沈柚心中预料的一样，当天是大雪天气，寒风凛冽，李濂好不容易生起来的小火苗转眼就消逝在风中，如此结果反复了好几次。

又一阵大风吹来，金葳冷得直哆嗦，不禁裹紧了身上厚厚的衣袍。忽然，她感觉从背后传来一阵温热，这种感觉很快便传遍了全身。她转头一看，原来，沈柚已悄然站在她身后，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用自己的披裘把她包进了温暖里。

两人不小心对视，眼神对上一刹那又瞬间转移向别处，等了几秒，觉得对方不会再看自己时，又悄悄将眼神转了回去。不料，两人的目光再一次撞了个满怀。

“哎呦——”金葳猛地推开了沈柚，耳朵已经红透，脸颊滚烫烫的。

正当两人无所适从时，正当李濂在一旁坚持生火时，从远处走来了一位侍女。

“公子柚，金小姐，我家小姐素闻二位才名，如今又听闻二位敢与郡守抗争，心中感佩，想要邀请二位到我海棠楼一叙。当然，身边这位侍卫也可以一同入席。”

趁沈柚、金葳二人应邀答谢时，李濂悄悄转过身去，长叹了一口气，再转过身来笑着答应。

沈柚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待那侍女转身为他们引路之后，他小步腾挪到李濂身边，右手一把揽住他，和他勾肩搭背地向前走去。金葳见状，笑着摇了摇头。

到了海棠楼，三人被引上了二楼正对着大门的一间雅间，海棠楼不同于外部世界的纸醉金迷之景让包括沈柚在内的三位少年都觉得十分奇怪。

“小姐就在雅间内等候三位。”

“多谢。”

待那侍女消失在视线中后，沈柚眼神示意李濂，用枪轻轻挑开了房门。

“三位不用有所顾虑，只管进来坐便是了，”一个柔和细美的声音从雅间中传来，招呼三人进来，“自我介绍一下，小女程南梧，小字霜空，唤我一声霜空姑娘就好。我是这海棠楼里的歌女。”

李濂示意二人不要动，自己将枪横在前边，将信将疑地进了雅间。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位少女，看着年龄与三人相仿，头上戴着一支水滴簪，还有满头珠翠作配，头发梳的是闺阁模样，长长的披在脑后，有一缕荡在前帘。最吸引李濂的，是她额前那一抹鲜红的花钿，像是梅花式样，倒是和楼外风雪很是相衬。

门外的二人见屋内没有动静，也赶忙进了门。

“李兄，看呆了？”沈柚拍拍李濂的肩，坏笑道。

“哦——没有没有，冒犯了。”李濂肉眼可见的慌乱，一拱手便站到了金葳座旁。

程南梧捂嘴笑了笑，右手接过左手上的团扇，一指沈柚身旁的座席：“喏——小侍卫，你的座席在那儿，站着干什么呀？”

“哦哦——好······多谢姑娘······”李濂紧张得手足无措，一溜烟从堂中跑过，坐到沈柚身边。

金葳和沈柚相视一笑，已然明了。

“公子柚，金姑娘，我已自报家门，未有隐瞒，便开门见山了。”程南梧放下手中团扇，往酒杯中倒了一点酒，依次向三人敬酒：“我知你们三位行侠仗义，帮助我广陵百姓和邻县灾民解决口腹之困，小女心中感佩万分。但需知道，广陵这漫天大雪的症结不在民，而在官。郡守他今日放过你们，一定已设下陷阱。既如此，我愿意襄助三位，还广陵一个盛夏。”

沈柚听罢，心中震惊，便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您缘何要帮助我们？恕我直言，你现在还不值得我们相信。”

程南梧冷笑一声，面容又转向柔和：“你们不信我实属正常，但我的确不是郡守麾下。郡守钱科在我广陵所行禽兽之事，便是广陵的一草一木也容忍不得了！”

接着，她瞥一眼一端正襟危坐的沈柚和胡吃海喝的李濂，把视线转向了另一端的金葳：“金姑娘，江南岸这个人你可还记得？”

金葳突然瞪大了双眼：“当然记得！那是我和宗林儿时在华亭书院时教我们音律的先生！”

“她也是我的义母。”程南梧平静地答道。

“前任江南行首是你义母？”沈柚焦急地问。

程南梧没有看他，目光一直注视着金葳，朝她点了点头。

“正是受她的影响，我才明白，身处贱籍之人，也可为国为民。心怀天下，从来无论贵贱。”

“在下叹服。”沈柚再拜。

程南梧依旧没有转过头看他一眼，全程只盯着金葳，盯得金葳浑身不自在。

“小侍卫，你待如何？”

“啊？哦······好好······都听姑娘的。”李濂突然被叫，手忙脚乱地擦完嘴，作辑回答道。

雅间内一阵爆笑。

酒过三巡之后，沈柚搂着怀中的金葳，勉强支撑着清醒。而另一头，李濂彻底喝高了，一只脚踩在程南梧的席面上，指着显然受到惊吓的少女说：“霜空姑娘，我一定努力，让你早日脱离贱籍！”

程南梧勉强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