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00章 互不见心意
金郁琉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指,掌心已经晕开了一片血水,他拿着绢布轻轻擦拭掉,掌心的月牙转眼又浸泡在了血色里。
他抬手一招,一巴掌大的纸人捧着玉盒出现在了半空,纸人似具灵识,落在两人手边,将玉盒高高举起。
金郁琉打开玉盒,将药敷于伤口处,立时刺疼传来,苏清绝却无所觉,只想抽回手,但那人不松一分,让人挣脱不得,她唇角紧抿,皱着眉头看着他的动作。
动作轻柔,指腹温暖,不知是不是药力的缘故,伤口渐渐有了几分痒意。
她曾分外厌恶如此强硬,不由自己的举止,但不知为何,此人未叫人生厌,而是让人觉得害怕。
与之前受的伤相比,这伤何德何能得一人小心翼翼对待
苏清绝心里生几分异样来,她快速回忆起二人自初时到如今每每相遇时的模样,平淡如水,亲疏分明,不即不离,哪里有今日这般亲密的举止
“我既应了给你便无收回之理,亦不会反悔”他声音轻轻,眼帘微抬,浓密的眼睫划过了苏清绝心间,顿时掀起万丈狂澜,她未及反应,又听他道:“你的心是不是只有如此,我才能见它”
想见她的心苏清绝眨了眨眼:“你说甚,我不明白”
金郁琉看着她略带迷茫的双目,嘴角勾起一道浅笑:“无妨,你只需记得前一句”
灵识两分,一方心意不掩分毫,一方心沉渊底观之不明,她不喜旁人近身,也不叫人窥得半点心绪,若强行撬开将它取出,只怕连血带肉,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前一句……苏清绝微微一想便觉那话有些灼人,自己不过是亲了他一下,讨要他的心,难不成他就给了
这等轻而易举,换作别的女子是不是也会如此
她知他心善,也知两人有命盘一事,从未想二人过从甚密,对,命盘,心绪一明,她缩回手:“你是为了改变命盘”
之前两人作陌路之举,阴错阳差,又命理交结,只怕以后避无可避,无法避免,换个法子也无不可,可是……
金郁琉知她心思深重,易多思多虑,但此事并非儿戏之言,他垂了手:“清绝,人心可贵,并非轻易许之”
他视线直逼过来,眼底的神光让苏清绝愈发肯定之前的猜测,可自己凭什么得此人倾心
金郁琉见她不语,目色暗了几分:“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等不堪的模样”
为了活命不惜以心,以情困之,他的心意何曾这般低贱
那目色透着几分难以言表的低落让苏清绝登时无措起来,这个曾在簪花大会上给了自己秘术的秉直少年郎,又在石安村以天下立道的男子,那本可以杀了自己了结命盘,却仍以善举待她的人,如此说他岂不折辱
“不,不是”
声音低低,几欲不闻,犹见慌乱。
金郁琉无奈一叹,她未瞧见自己的心意,而自己又何尝能瞧出她的罢了,以后时日还长。
“那夜你炼化灵酒时我曾折返,探入你的魂海,只是那道铭文霸道将我击晕过去”
他突然转了话锋苏清绝有些反应不及,想了想才记前话,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安,道:“那道铭文又是何时解的”
“两年前我自大荒宗谛江身上看到了你的半魂,神魂上铭文不在,想必是在抽你半魂时被破了”
如此才会有焚寂结界出现,如此阿元的记忆才会在她取回半魂的时候出现,苏清绝别开目光:“你一早知晓”
金郁琉颔首。
谛江心悦姜瑾琅自然不会骗她,而姜氏未发现那半魂何尝不是拖了此人的福,苏清绝心绪骤然有些复杂:“这些事情在所遇之时,你为何不曾言明”
两人已非初见,她若不问,必会石沉大海。
“我私以为,你并不想让旁人知晓”金郁琉话语一顿,又道:“且因命盘之事,那时你我亦不必交浅言深”
苏清绝神色微怔,他素来一针见血,让人无所遁形。
人世间的恩怨纠葛何尝不是来自数次的萍水相逢,自浅入深所耗之精力在面临舍弃之时会让人难以割舍,双亲是,阿九是,玉琉光亦是。
正如他所言,自己的确不喜与旁人结交过深,即便是拜入青砚门也与同门师兄弟间有着疏离的界限,这道界限能让她自在一些,而金郁琉恰到好处的举止也是她不抗拒与他相交的原因,可如今,她要了他的心,他给了她的心,便注定与两人命理交结,难以两全。
出神片刻,她道:“不论命盘,我不会杀你”
命盘如何于金郁琉而言已无可无不可,他再次颔首,落于苏清绝眼中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冥渊之地不知年月,地宫之中情形如何尚不得知,两人暂且收了心思,动身离开。
此处冥渊以巨龙设为屏障,自以巨龙为出口,它的身形已缩成巴掌大小被金郁琉养在了镇魂铃里。
出了冥渊,便见拾花正立在半空中敲打着画壁。
“拾花”
苏清绝叫他一声。
拾花闻言低头一瞥,见苏清绝与一人立于地上,顿时松了口气,飞身下来:“你可担心死我了,方才怎么回事”
方才阿元出现压制身上媚毒,苏清绝被抛至一边,至于拾花,未及留意。
“我也不大清楚”
“方才我被一道光弹开了”拾花不满嘟囔一声,复又打量一眼,两人面容掩于面具之下,只能靠声音辨别一二:“你们可有事”
“无甚大碍”金郁琉朝他施了一礼:“今次一事有劳道友”
拾花摆手:“客气甚,我也有事托你不是”当初一遇,两人都有事儿所托,谈何有劳
金郁琉未忘妖所托之事,见他提起,便道:“姜氏曾靠丹药调理身体,丹药藏血毒,传于下一世,便多见面目身躯不正的后嗣”
“那丫头还以为是自己不对劲”拾花听了不忿道:“那便是姜氏自己做的孽,这挨千刀的真不是个东西”
苏清绝对姜氏也无甚好感,附和道:“的确不是个东西”
“是吧”拾花登时像找到了亲兄弟,目露热切道:“待出去看不刨他祖坟”
姜氏的祖坟可不好刨,刨一刨周璃夫婿的还成,不过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金郁琉道:“此地设有禁制,不宜久留,先上去”
拾花闻言也未多说,化了细木飞到苏清绝的发间。
金郁琉指间一动,镇魂铃出现在了半空之中,他侧身伸手:“来”
“我若上去,于你等皆是负累,不如留此等候”苏清绝看着他没有动作。
如今自己站着都是强撑,地宫魔修环肆,几人难以自顾,何况再多一个累赘。
“不是负累,我会护你,无需担心”金郁琉上前一步:“可是不信我”
不仅是信与不信,还有添乱与否,苏清绝如今手无缚鸡之力,一身修为不在对一个以修为傍身的人来说既是惊慌又是无措。
金郁琉知晓她的顾虑,并未收回手,只看着她道:“地宫情形未知,此地之后亦不知如何,我送你避于石室中,择近而处,皆能安心”
若出岩浆,势必得他再次折返,徒增变故,地上虽有威胁,小心一些倒无妨,苏清绝静默片刻,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带了面具有带面具的好处,看不到彼此的神情,也就稍稍去了几分不适之感,方才两人的一席话以此人的不快收尾,眼下又见亲密举止,让人多少有些无所适从,心下不免胡思乱想起来。
她平生牵过人的手寥寥无几,此人掌心温热,五指修长,比父亲的要薄一些,比阿九,玉琉光的却又宽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