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入赘(1/1)

首发：~第八十九章 入赘

来客前脚刚走，福安就忍不住责怪起妻子来。“我看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个女人自私自利、吝啬成性，她的话如何信得？”

小娟朝丈夫笑笑。“我晓得你厌恶有金夫妇，但这种事还是不要拒绝为好，不然，传扬出去，人家还以为苏家贪图长生的劳动力不肯放人呢。要晓得，那个莫雅凤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不高兴了，不晓得她会怎么胡乱编排呢。”

“我哪里拒绝了，是长生不肯去的好不好！”

“长生年纪轻，未免意气用事，但我们得为他着想。万一错过了一段好姻缘，岂不可惜了。”

“什么好姻缘，我看是他们看上他的劳动力了！”

“我说的是万一，那个女子和姑娘和家庭我们也没见过，姻缘好坏暂且不说。看上长生的劳动力倒也正常，招女婿嘛，总得找勤劳聪明身体好的。”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落难时，他们把他赶出家门，让他自生自灭；如今，将要长大成人有出息了，就两眼发红，上门要人来了！”福安气呼呼声说道。

戚彩莲道：“福安，为了长生，我们得往远处看。”

福安大声说道：“我早准备好了，倘若长生成年以后还在苏家，我就给他娶亲成家！”

“生活在石塘内，要是没有大的灾难，总能住上房、吃上饭，哪像我们沙地人，每年都过得提心吊胆。再说了，媒人好歹也是长生的亲人，若横加阻拦，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儿子，我晓得你怕长生吃亏，可你为什么不往好处想想，兴许这次真的是件好事呢。”小娟柔声说道。

“莫雅凤的本性摆在那里，能有什么好事？你们婆媳俩一唱一和，又能说会道，我哪是对手！即然你们想让他出门，他的事我也不管了！”福安气呼呼地说道。

“你个犟头牛，好好的，跟我们抠什么气！刚才小娟的话哪一句说错了，你倒说给我听听？”做娘的无奈地摇摇头。她清楚，儿子犟脾气一上来，十头牛也休想把他拉回来，不然，就没有长途寻仇、挑断骗子脚筋的事了。

小娟抱着子杰，和婆婆一起来到长生房间。

少年低着头坐在床上，见婆媳二人进来，他头也不抬，抹了把眼泪说道：“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也想明白了，既然你们不想留我，我走便是，不然，赖着还有什么意思！”

戚彩莲说道：“长生，说出这种话来，你太让人伤心了！”

“大妈，是我想多了，我一厢情愿地以为这就是我的家，以为一直能和你们在一起。其实，我就是一个在别人屋檐下讨活路的孤儿。但不管怎样，我会一辈子记着苏家的恩情。”

小娟说道：“我们并没有说不要你，只是想让你过得更好一些。本来我想对你说：先去待段时间，看看你喜不喜欢，他们对你好不好，如果不好，也不喜欢，你再回来。苏家的门一直为你开着，做两手准备才不会失去机会嘛。但既然你铁了心不想去，就当我们什么也没说。”

长生抬起头，用一双泪眼看着小娟。“大嫂，你是说，如果我不喜欢那个姑娘，或者说，那边待不下去了，还可以回来？”

“对，但那是生儿育女以前，倘若有了自己的亲骨肉，你就不能回来了。因为你得养育他们，挑起做父亲的担子。”

男孩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大妈、大嫂，刚才，我说的都是气话。我晓得你们是为我好。可是，我实在是舍不得你们啊！”

“那么，你是愿意去许家了？”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小娟道：“长生，其实，我们更舍不得你走，特别是你大哥，刚才都跟我们翻脸了。”

长生点点头，说都听到了。

这天晚上，已不抱多大希望的莫雅凤得到了小娟带来的好消息。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让人用牛车载着去了表哥家。

返回时，媒人领着表哥家梁来到苏家与长生见了面。看到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谈吐举止也是彬彬有礼，家梁欢喜得恨不得当即就把他招进家门。

对于苏家提出的条件，许家梁开始并不愿意，转而一想，脚长在人家身上，要是他执意要走，又怎么留得住，只好答应了。

三天后，许家让有金把长生接了过去。

小娟炒了一锅花生、一锅罗汉豆让长生带着，说万一吃不饱，就拿出来充饥，然后就回来。临别，长生抱着福安，哭得涕泪俱下，嘉依和子俊也抱着长生的腿不让走。

见此情景，小娟眼含泪花对婆婆说：“早知这样，我就不该劝长生离开。也许，福安是对的。”

戚彩莲哽咽地说：“我也后悔了，其实，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他这一走，等于是骨肉分离。”

来到许家已过了午时。

长生刚进门，堂屋西南方的房间里走出两个女孩，年长的十七八岁，跟在后面的年龄和长生相仿。年长的女孩身材高挑，穿着一件暗红色大襟棉袄，脸型瘦长，皮肤白皙，下巴处长有一块胎记。

长生晓得，她就是玉珍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和她结婚生子过一辈子。这么一想，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谁知女孩也在看她，四目相对，长生羞涩地避开了目光。

姑娘却并不害羞，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着，一双小小的丹凤眼和微皱的双眉仿佛在问：这货就是我男人？

不一会儿，油漆斑驳的八仙桌上放了六碗米饭和三碗蔬菜，蔬菜分别是霉毛豆、水蒸腌白菜、咸肉蒸鸡蛋。切得薄薄的咸肉被均匀地摊在碗中，中间的鸡蛋黄白分明，上面点缀着碧绿的葱花，细巧得让人不忍下箸。

“长生，走了一路一定饿了吧，吃饭！”许家梁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入座的手势。

“在这里好好做人，肯定亏待不了你，干活有你的份，吃穿自然也不会少你。待成了亲，有了儿女，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了。”有金看着长生，挪开长凳，坐了下去。

家梁的女人长着一张又长又瘦的脸，她几次想开口，但都因咳嗽放弃。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抓住了机会，道：“你要安下心来。说句老实话，能在这里落户是前世修来的福。这年头，沙地哪户人家能吃上白米饭？”

有金端起饭碗，扒了一口，用筷子敲着碗边道：“新米就是香！从娘胎里出来后，我还没吃过这么好的米饭！长生，对你来说，还找得到比这更好的归宿吗？”

家梁道：“你若好好做人，从今以后，都能吃上白米饭，许家的全部家业也都是你的！”

长生不语，心里却暗暗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三间草顶泥墙的横舍么！从进门的那刻起，他就晓得上了婶婶的当。什么殷实人家，一路走来，瓦房差不多占了三成，而许家稻草盖成的屋面已显得有些破旧，如果不趁着冬闲修缮，到了夏天肯定会漏雨。

在造草舍的材料中，要数稻草最不经烂。

隆冬时节，屋里却弥漫着一股霉味。长生估计，那股难闻的气味来自墙角落满灰尘的杂物，那里堆放着柴草、破麻袋、破衣裳、烂棉絮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来许家的第二天，未来的老丈人带着长生来到地里，指着长满青草的土地说：“这里有两亩田，明年要种两季水稻。除去上缴政府的公粮，全家的口粮就指望它了。”

“没有别的地了吗？”长生问道，在沙地，这种没有老人小孩的家庭起码得经营七八亩土地。

“没有了。你要晓得，在我们这个地方，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属于自己的土地的，况且，这又是上好的粘土。”家梁自豪地说：“粘土是最适合种植水稻的。所以，白米饭还是能吃上的。”

“这点地够四张嘴吃吗？”长生问。

“收成好的年景，倒也能勉强吃饱，若是年景不好就得向人借，但开空通常不会很多。”未来的老丈人轻声说道，语气中已没有了刚才的底气。

“别人地里都种了油菜和麦子，而它却空着？”

“春花作物收不了几个钱，再说了，我一个人也来不及。要是有空，还能打个临工，所以，地虽然闲着，但并没有多少损失。”

“就你一人下地干活吗？”

“我们家女人是不下地的。特别是姑娘家，细皮嫩肉的，怎么能下田遭受日晒虫咬呢？”

“玉珍和玉英平时都做些什么？”两个大姑娘居然不用下地干活，这让长生百思不得其解，在沙地，除了行动不便的小脚女人，十岁过后就得下地了。

“纺纱织布，做针织女红。”

长生“哦”了一声，以回应对方的答复。许家是寻常人家，不会有多少针织女红，男人这么说，只是为她们辩解罢了。从看到堂屋落满灰尘的杂物起，长生就觉得这家人很懒。

“你也看到了，玉珍她妈体弱多病，这个家都是我在操劳，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说到这里，未来老丈话锋一转，道出了自己的宏伟计划：“接下来，我不但不会让土地空着，还打算去租几亩地来种。要想过好日子，就得增加土地。你来了，许家的劳动力就增加了一倍。只要我们齐心合力，这个家一定会兴旺发达！”

长生嘴上不语，心里却说：等你租到地，兴许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