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争辩(1/1)

首发：~第三十七章争辩

麻子阿大的到来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扔了块石头，让死水一潭的段家泛起阵阵涟漪。

“姆妈，我得跟你聊聊，不然，我会通宵睡不着的。”亥时初，玉龙敲开母亲房间，开门见山道：“我一直在想，我们不能回绝这门婚事。即便回到十年前，阿土也完全配得上仙姑。从阿土对待小娟的行为中可以看出，他会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表叔离开后，我一直在问自己，若是错过了阿土，以后，仙姑还能不能遇到这么好的人？”

“你以为我舍得啊！事关两条人命，这个冤怎么了？这个结怎么解？玉龙，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拒绝的呀！”六十不到的段杜氏牙齿残缺，头发全白，看上去倒有七十来岁。用她的说法，自从出了那件事，整个人就像掉进了油锅，是饱受煎熬。直到五年后，随着玉龙成亲，小女儿秀姑出嫁，仙姑的病情日渐好转，她才从油锅里爬了出来──虽然玉龙的妻子段诸氏外貌和智慧都不如先前那个，小女儿秋姑的丈夫也不尽如人意。

“这是秀芬和父亲的事，他们已过世这么多年，这个冤结难道还不该解开吗？再说了，从事发开始，我们和阿土始终没有发生冲突。那句‘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伤及无辜’的话至今我还记在心里。说句良心话，当初，如果他把灵堂设在我家的堂屋里，再叫帮人来闹上几天，顺便敲笔竹杠，我们也无话可说。”

段杜氏道：“倒也是。阿土的人品确实无可挑剔。”

“阿土再好，仙姑不喜欢倒也罢了，可她偏偏对他动了情。”玉龙不由得想起去妹妹房里的情景，当时，她两眼放光，双颊羞红，喜悦之色在眉宇间荡漾。虽然只说了句“全凭母亲和小哥作主，”但傻子也能看出她对阿土的喜爱。

“真的吗？这死丫头，不知是什么时候看上他的？”

“难道你没有发现，阿土在地里干活，她能痴痴地看上半天。有一次我问她，你老是看他干吗？她说她喜欢看阿土干活，那动作既利索、又漂亮。姆妈，我们和叔公的话她都听到了，你有没有发现，晚上吃饭时，她的情绪不大对头呢。”

“我倒没有注意。已经有一次了，如果老毛病再犯，那可如何了得！这丫头，看来真是尼姑投胎的，前世肯定没嫁过男人。”

“话不能这么说，好端端的一个姑娘，以前无缘无故地伤了一次，这次要是再受刺激，我怕她会彻底崩溃。刚才，我去了她的房间，说这事还没有定，我们正在酝酿中，让她耐心等待。她的心才稍微宽了一点。”玉龙叹息道：“做女人苦啊，心里明明有喜欢的人，为了所谓的矜持和名声，却不能说出来。如果没有懂她的家人，该有多么的憋屈！”

“你是说，要是我们不答应，她就会发病？”

“这事没发生倒也罢了，但偏偏心上人托人来提亲了，却因为我们的原因给黄了，你说她能受得了吗？姆妈，以她的反应，会不会发病我不十分肯定，但怨恨是肯定的。”

段杜氏叹气道：“只是我回绝了。想必你表叔已把结果告诉了对方。事已至此，总不能再找上门去吧？不然，不但仙姑会被人看轻，段家也没有面子。”

玉龙连连摇摇头，说这么好的姻缘黄掉太可惜了。

段杜氏道：“话已出口，只能听天由命了。再说了，即使我同意，大龙和金龙也未必会答应。”

“大哥、三哥倒也不难，我会去说服他们的。”

次日上午，昌之和阿大出现在了段家门口。

“难得苏掌柜大驾光临。”玉龙热情地把两人迎进屋去。

阿大是急性子，进门后双脚未站稳，就对段杜氏道：“侄媳妇，苏掌柜说，他能断定，阿土和仙姑若能成为夫妻，婚姻一定会幸福美满。因此，他宁可倒霉也要过来，亲自和你们聊聊。”

玉龙朝仙姑房里看看，然后对母亲说：“我们一起去大哥家说吧，我把三哥也叫来。”

段杜氏说好。有仙姑场在，有些话确实不方便说。

在一间农舍的翻先中，大龙身穿玄色棉衣，正坐在竹椅上和四个儿女一起晒太阳。才刚刚起床，但他闭着双眼，好像又进入了梦乡，以至于客人到来也毫无察觉。

“爹，奶奶来了。”说话的是大龙的大儿子炳生，一个同样穿着玄色的棉衣的少年郎。

大龙揉揉眼睛，见翻先下站着表叔公和苏掌柜等人，便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他把众人请进屋里，待大家围着桌子坐定，大龙道：“苏掌柜是为仙姑和阿土的事来的吧？已经回绝了的事还有啥好说的？”

段杜氏道：“大龙、金龙，我是黄土没头颈的人，不晓得哪一天双腿一蹬就走了。看到你们儿女成群我自然高兴，只是仙姑让我放心不下。我之所以拒绝这门亲事，是怕你们爹爹在九泉之下怨恨我，谁知，昨天晚上居然梦见了他！他说那边什么都好，只是放不下仙姑，他还说对不起仙姑，倘若她愿意，尽管嫁给阿土好了。他还让我们不要有太多的顾忌，不然，会更加愧疚。”

金龙看着母亲。“才刚刚说起此事，父亲就托梦给你了，这也太奇怪了吧？”

玉龙道：“我也觉得奇怪。父亲去世后，我还不曾梦见过。看来，人死后确实有灵魂，以后，我们得多烧些纸钱给他。”

大龙也深感疑惑，说这事也太巧了吧。

段母生气地指着大龙和金龙。“难道你们不相信？要知道，我是第一个反对这桩婚事的！”

昌之道：“我相信！换作我，也会托梦的。大家不妨想想，对一个父亲来说，还有比子女的幸福更重要的吗？”

大龙道：“可是，除了阿土，难道就没有别的男人了？”

玉龙道：“当然有。这些年来提亲的倒是不少，可除了残的、次的、死了老婆拖儿带女的，哪个是正常的？又有谁让仙姑满意了？”

大龙脖子一扭。“反正我不愿意。让阿土做我的妹夫，想想都恶心。”

玉龙也提高了嗓门。“愿不愿意是你的权力，但今天我得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清楚。从明天起，就让仙姑住到你家来，你要像我一样对待她，若是受了刺激，犯了老毛病你给她看，要是没有嫁出去，就由炳生给她养老送终。”

大龙的脸涨得通红。“嘁，你在威胁我吗？”

“你是大哥，我哪敢啊。我只是想提醒你，眼光要长远点，除了为自己着想，还得为他人的今后想想。”

“我是大哥？我怎么没感觉呢。倒是你，一直像大哥似的，动不动就训导我！”

“我说错了吗？”

“错不错我不晓得。这么急着把妹妹嫁出去，真的是为她着想吗？我看未必，恐怕是想把她当包袱甩了吧？”

“干嘛要急着把她当包袱甩了，不是还有你和三哥吗？难道你们不是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