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当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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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阿土过得忙碌而愉快。他割来茅草、芦苇，然后，赶着东家的牛车去里镇上买了砖头和一套旧桌椅回来。

几天后，箍桶舍东侧出现了一个带有灶台和烟囱灶间。女主人兴奋地打量着新草舍，不停地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这个土灶比以前的高大，也漂亮得多。阿土，想不到你的手这么巧！”

“这点活没什么难的。”阿土将新买的旧桌椅放到灶间，坐下去试了试舒适度。当他抬头时，居然发现秀芬已脱去打了许多布钉的旧衣裳，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鲜红的旗袍。这时的她成了真正的西施，不，西施弱不禁风，是病态美，秀芬的美是健康的，那丰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圆润的臀部……，因为不再忍饥挨饿，她的脸上已褪去了往日的黯淡，一颦一笑间光芒四射，洋溢着少妇成熟的美。

“终于有点家的样子了，可是，这花了你不少钱吧？”秀芬也坐到椅子上试了一下。“嗯，很舒服。”

“旧货东西，花不了几个钱。”阿土做了十多年长工，十八岁以后才有实足工钱可拿，好在他会过日子，又没什么花销，才积攒了几个钱。

“新草舍造起来，倒把老的比下去了。阿土，你真能干！”

“能做出这么好看的衣裳，你也很能干！”阿土贪婪地看着女人，然后走到外面四处张望。

“你找什么，小娟吗？一换上新衣裳她就跑出去显摆了。我敢肯定，她去找福安他们玩了。”

“嗯，那天认识后，他们已成了好朋友。”

男人回到屋里，关上柴扉。“秀芬，我想亲你。”

“你真坏，这么长时间了，毛宁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女人娇羞地说道。

阿土一把抱住她，让自己胸口紧贴着她饱满的胸脯，她的舌头则伸进了他的嘴，触碰后，它们蛇一般地缠在了一起。

开工前，阿土每天一早都来秀芬这里，他为她开垦出三亩多土地，说开春后会种上玉米、花生、蕃薯，这样，她们就不会饿肚子了。

阿土还早早地在草舍前搭起了南瓜棚，说等天气转热，要在草舍两侧和门前种上南瓜，待瓜蔓爬上草舍时，屋里就不会那么热了，而南瓜棚下还能乘凉。

秀芬听了连连点头。“阿土，你真细心！如果没有南瓜蔓遮挡，这么低矮的草舍会热得受不了的。”

阿土说只要他在，就不会让她们受苦。他还说，要盖三间横舍，还要置办几件像样的家具，然后再把她娶过门。虽是二婚，但把她娶过去与他搬过来居住是不一样的，前者无非是娶个二婚头，但如果去死了男人的女人家倒插门，就不是上门女婿，而是步上佬。在所有婚姻中，步上佬是地位最低、最抬不起头的。因此，在萧绍一带，稍有经济实力的男人是不屑于做步上佬的。

阿土要强，虽然需要经过几年努力，但秀芬愿意等。

元宵节后，推举保长、执事和甲长的告示已张贴在昌盛街显要位置。告示强调，保长必须由有文化、有资产、有威望、正直老练之人担任。

正月十八早上，乌云密布，阴风阵阵，天下着小雨，沙民的热情却空前高涨。不到午时，选举议程全部结束，苏昌之被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选民推举为保长，马江司、李江司、张法、段江司等六十九人被推举为甲长。

选举第二天，苏昌之被镇长林文龙约见。镇长五十左右，看上去很是平易近人，他详细询问了苏昌之的年龄、原籍、家庭和身体状况后，便发给他任命书和印章。

“苏保长，我们初略统计了一下，你的辖区人口在三千五百人左右，算上芦苇荡和尚未耕作的荒地，面积在一万亩左右。户数就不好说了，有的住在芦苇地的野鸭舍里，有的抲鱼佬则以船为家，居无定所，有的是犯事的流民，恐怕不会久住。沙地范围太大了，它抵得上塘里头十多个村坊呢。”

昌之道：“林镇长，沙地是江南的苦寒之地，如果不是被生活所逼，谁也不会来这里讨生活。”

林镇长笑道：“苏保长，如今时局动荡，日子难过啊！上面已下了命令，要求今年开始向沙民征收钱粮，到时，你可不能给我丢脸哦。”

“去年发大水，夏季作物颗粒无收，有的家庭已经揭不开锅了。沙地十年九涝，百姓广种薄收，土地再多又有何用？老百姓自己都没有吃的，还拿什么交纳？”

“交纳钱粮是每个大清子民的义务，任何人不得抗拒。”

“我没有说不去催收，老百姓也没有说拒不交纳。一直以来，上面就没有管过我们，赈灾也好，救济也罢，沙地的百姓没有得到过一丝一毫的好处。刚当选保长，就让我去催收钱粮，说句心里话，我是开不了这个口啊！”

干了十多年镇长的林文龙在催收钱粮上见多了叹苦、推诿的保长，早已对他们见怪不怪。照理，新上任的保长资格不老，总会对上头唯唯诺诺，有难处也不敢说。但苏昌之不亢不卑，据理力争，让久居官场的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苏昌之是唯一一个不是逃荒来沙地的人，而原因只是为了一个“独一发”的梦，他第一个来沙地，第一个开店，大水过后又四处奔走，动员大家种植小米、挖河筑坝，这次选举又高票当选……。沙地离镇公所二十多里，但苏昌之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早已传遍全镇。林文龙觉得，坐在对面的人是个敢做敢为的真男人，就算他不当保长也是沙地的领袖，沙民们拥护他，只要他挥挥手就能一呼百应。这样的人最好还是顺着他。

林镇长朝苏昌之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说下去。

“上面要征收钱粮，首先得拨款兴修水利。素闻林镇长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自然更比我懂得沙民的不易。我想说的是，只有百姓不饿肚子，才能顺利征收到钱粮。比如现在，就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需要解决，只是苦于没有资金，无法启动。”苏昌之向林镇长讲起了堤坝养护的事。说沙民一直过着没爹没娘的日子，如今有了父母，也该被疼爱了。希望上面赶快拨些银子下来，他好组织人员养护堤坝。

“苏保长不愧是经商的，果然精明！我刚一开口，你倒先要起钱来了。”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这好比一个家庭，儿子都揭不开锅了，做父母的还怎么向他们要这要那！”

林镇长捻着稀疏的山羊胡子。“养护堤坝需要多少钱？”

“除了人工，不需要其他费用，五百大洋应该够了。”

“钱倒是不多，我去跟上面说说。如今时局动荡，政府财政吃紧，能不能要得到我不敢保证。不瞒你说，如果日子好过，上面也不会在乎沙地这点钱粮。”

苏昌之点点头，心想，林镇长倒还真是个实在人。“我刚才说了，这事要紧得很。还望镇长大人多多费心。我三天后来领取银元，您看如何？”

“哪有这么快？不要说现在还没有眉目，即便能拔下来，少说也得几个月。”

“这么慢？那时天气已经转热，怕是早已过了种植季节。”苏昌之略作思考，道：“看来，种茅草芦竹的费用得我先垫付了，现在得先去干起来。林镇长，这钱，半年后总该拨下来了吧？”

“是得先干起来。我再说一遍，钱能不能拔下来还不一定，你可不能对下面做任何承诺。不然，只能由你自己支付。”

“如果没拔下来，就请镇长大人告诉上面，不要到沙地来征收钱粮。”

聊了一会，苏昌之起身告辞。这年头，向上面要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这么说无非是想为沙民延缓或减免赋税。

回到沙地，苏保长马上召集所有甲长来他家里，商议养护堤坝事宜。他提出将堤坝分段包干给各甲，今后，坝上所产的茅草、芦竹由甲长分配给各户。茅草和芦竹是修建草舍的上好材料，也是沙地的紧俏物资。

除了段甲长略有异议，其他甲长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最后，苏保长明确了完工期限，说二月初五他将和大家一起去现场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