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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12章
张鹏飞懒得跟他解释,“你去了就知道。”
监区里十年如一日,监外世界不说斗转星移,也是悄换天地。
“大江南”以前是玉窝最大的一家ktv,后来经营不善倒闭了。
但这家ktv的背景复杂不太好接收。
好长一段时间都无人问津,如今在尤曼灵手中,摇身一变,成了高端养身会所。几年之间赫赫扬扬,广告灯箱也越立越高。
陈慕山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修指甲的尤曼灵,无言以对。
“你怎么没戴手铐啊。”
“谁跟你说犯人在监狱里必须戴手铐的。”
“你在这里,对我家小秋也这么凶?”
“我没凶过她。你玩我玩够了吧,我要去打饭了。”
陈慕山一把扯过报名表,直接站了起来。
“诶,四年不见你还是条龇牙犬。”
“尤曼灵,我就不该救你。”
“行了,恩人。从这里出去你得找地方吃饭吧。”
尤曼灵上前一步,从他手里抽走报名表,“按摩小哥,做不做?”
“……”
“修脚,会吧。”
“……”
“啧,你翻什么白眼?我正规营业。”
“……”
“我包吃包住哟。”
第7章 山鬼(七)
人和人之间的境遇千差万别。
但人始终要吃喝。
生死一线之间的时候,谈饮食,谈生活的必要性不大,毕竟那个时候,陈慕山甚至来不及想怎么保持肉身的存在。而当陈慕山身陷囹圄,随手打开一本监狱提供的书,发现题目是《更多人死于心碎》时,他忽然灵台清明。
已经逝去的时光如虹吸一般回溯到过去。
在他身处的玉窝,是一个荒唐颠乱的地方,更多人死于行差踏错,朝不保夕。而他投身这个方寸之地,困在四方天下,也是为自保。如果要谈心碎,那就得谈谈三年前。
三年前,他放走了张鹏飞,事后帮派处决他这个背叛之人,陈慕山被绑上了出阳山。
当年处决他的杨钊,如今混成了一个不到四十岁的“爷”。至于杨钊当年的死对头——曾经特勤队被寄予厚望的张鹏飞,却从队里默默地“退休”。来到这个山下监狱里养老。
张鹏飞正儿八经地废了。
陈慕山也觉得疲倦了。
换句话说,他在杨钊的暗仓里看到张鹏飞从土坡上滑下来的时候,心就凉了半截。半个小时之后,常江海血淋淋地死在他眼前,从此他另外一半心也凉了。
人力不可为的事情太多。
个人英雄主义就像是个劣质笑话。
那一天,他这个缉毒队下面的单线线人成了不见天日的“黑户”,为了活下去,他又把自己送到了缉毒队面前,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昔日不见面的“战友”,把他拷起来审。他掩饰本性很多年,以为自己早已经里外浑然一体,轻易不动真情。没想到,看着张鹏飞冒着傻气,痛心疾首逼他认罪,试图拯救他这个昔日兄弟的认真模样,他竟然还是气得想升天。
不过,这的确怪不了别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常江海活着的时候问过他,要不要在公安登记身份。
提及此事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在大洇江的桥洞下迎风抽烟。江上暗淡的黄昏笼着收船归来的老渔人,那人孤独上岸,陈慕山也刚好抽完了一整根烟,然后他说:“算了吧。”
为什么算了。
不论当时和现在,他都说不清楚具体的原因。
可能是为了得到一具完整的自由身,也可能是为了回避复杂的社会关系,又或者他对生活的寄望已经断了,麻木沉默,需要一种与“出生入死”不一样的刺激,才能重新活过来。
很多年以前,就在他与常江海所立的这个桥洞下面,易秋盖着他的外套,坐在水边看书,陈慕山把脚泡在水里乘凉。燥热的盛夏午后,易秋和他一起读过一本现代诗集——《写碑之心》
第一首诗名叫《与清风书》(真实存在,非原创,作者陈先发先生),这首诗起头第一句如是说——
我想生活在一个儒侠并举的中国。
“侠”是什么?
易秋说那是一个独自来去天地之间,不问功过,只讲快意恩仇的人。
陈慕山问易秋见过“侠”没有。
易秋说没有,侠都活在传说里。
听起来还挺唬人的。
现在想想,两个十几岁的人坐在江边聊年轻的人生与边境广袤的‘江湖’,聊出的江湖气也冒着少年傻气。
不问功过,陈慕山面前做到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他要怎么才能活到民间的传说里去。
或者,退而求其次,把“传说”先去掉。他要怎么活到人间去。
不论他怎么想,他都避不开易秋这个人。
七八岁的时候,易秋在福利院里把他当狗养。
十几岁的时候,易秋意识到她自己的荒唐,她开始修正她自己,也试图修正陈慕山。
“我还想当小秋的大狗狗,”
“不,陈慕山你不想,你是个人。”
“我不想当人,这世上没有好人。”
“不,你想。你想当一好人。”
两个人反复拉锯。
小的时候,他可以靠着冒充一只毛茸茸的狗儿来索要女孩的温暖和柔软,然而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成长让她舒展开精神的枝叶,在阳光雨露下摇曳生姿,令她脱胎换骨,开始反思昨日的荒唐和过错。易秋的“反思”对陈慕山来说,类似某种意义上的“遗弃”。她的性别意识开始建立,她明白男女有别,她再也不会伸手抚摸他的头,再也不会披他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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