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35章 谈话
吃完早餐,吴卓然走回办公室,翻开通讯录,找到陈志刚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响了几下铃后电话接通了,陈志刚显然已经存了他的号码,直接称呼:“吴书记,你好!”
吴卓然问他有空来办公室一趟吗?陈志刚非常爽快的说马上上来,他就在二楼。
一分钟不到,陈志刚来到门口,轻轻敲了敲已经是开着的门,等吴卓然望见了他,就笑着走了进来,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关心地问:“昨晚在镇里休息吗?怎么样?还适应吗?”
吴卓然答道:“好得很,比我区委宿舍那硬板床强多了。”
说完给陈志刚递过一支烟。
陈志刚摆了摆手,郑重其事地说:“我不会抽烟。”
吴卓然将烟塞回烟盒里,说:“其实我也是偶尔抽得玩,你不抽烟,这习惯好。”
陈志刚笑了笑:“一是对身体不好,二也花钱,工薪阶层嘛。”
吴卓然起身去给他泡茶,陈志刚忙起身推辞:“这怎么行!我自己来,你是书记呢!”
但吴卓然已经泡好端到了他面前。
“这怎么好意思呢?”陈志刚手足无措地笑道。
“我们不讲究那么多,同事就是缘分,何况年纪你比我大得多。”吴卓然坐回椅子上,又问,“陈书记来城关镇几年了?”
“上次换届时来的,两年零三个月十五天。”陈志刚掰着手指算着。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今年也才三十九,长得有点着急了。”
“是吗?”吴卓然见他脸上的皱纹和灰黑略显粗糙的皮肤,走路背微有些驼,还以为他有四十好几。
“我做什么事都太认真了,爱操劳,容易老。”陈志刚呷了一口茶,笑着说。
“听说本来你不用值班的?”吴卓然也给自己泡了茶,抿了一口,话头转到工作上。
“是啊,这事弄得老黄还对我一肚子意见。”陈志刚虽然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颇为自得的神色。
吴卓然循循诱导:“怎么说?”
“老黄外面交际应酬多,经常出去喝酒,值班不来,弄得其他人学样,轮到他值班时,基本空城,有一回市政府督察室晚上来检查工作,发现院子里没一个干部,让宁书记和分管副区长去市里做检讨。老宁回来后核实,是老黄带班,在党委会上批评他,结果老黄顶他,说书记镇长凭啥可以不值班?”
陈志刚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结果老宁说他不赢,镇长做和事佬,说干脆两个副书记也都不值班算了,反正还有副镇长、其他党委委员带班。我说这怎么行呢?那再过几天副镇长也说不值班,党委委员也不值班,那不就彻底瘫痪了么,这叫做什么,多——什么牌效应?”
陈志刚说得有点激动,唾沫星子溅出,双手摊开做着手势。
“多米诺骨牌效应。”吴卓然接话。
“对,对,多米诺骨牌效应,书记年轻有文化。”陈志刚夸赞了吴卓然一句,又接着说,“老宁想想也对,最后结果是:我值班,老黄不用值,但老黄这个人又特别讲面子,觉得我是故意让他难堪,后来就不怎么理我,上次你来报到,我打他电话也不接。当然,也不排除是针对你。”
“怎么说?”吴卓然明知故问。
“他搞副书记也一届多了,本来镇长调走,他也有点想法,现在连老宁也调走了,一下空出书记镇长两个位置,结果,你来一肩挑了,他当然不乐意了,这个人个性强,喜怒表现在脸上,所以那天是故意迟到。”
“你那天当众斥责他,真是出乎我们这些人意料,毕竟你才来,又年轻,当时我真担心老黄会当场和你吵,但是没想到他没有。”陈志刚心有余悸,“不过,他这个人报复心很强,你要小心他使坏。”
“你觉得他会在哪些方面使坏呢?”吴卓然凝视着陈志刚问道。
陈志刚向前欠了欠身子,望着吴卓然,压低声说:“比如拉拢干部跟你唱对头戏,你安排的工作软拖硬抗,现在棚户区改造是重要的任务,你下一步就中抓这个吧,他就会唱反调,让工作开展不好。”
说到后面这些话时,陈志刚其实已经将声音压得很低,还不太放心,朝门外望了望,还是起身又将办公室的门带上了,回来坐到椅子上继续说:
“甚至还会想方设法找到你的把柄来要胁你,或者去告黑状,这些他都做得出来。老宁这人喜欢吃好的,喝好的,经常用公款高标准接待他的一些朋友,自己生活上是也这样,被老黄抓到了这个把柄威胁,所以……”陈志刚尽在不言中地笑笑。
吴卓然又问:“搞完这届副书记,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陈志刚笑得脸似开了花:“吴书记,想也没用啊?”又补充说,“我们是属于那种只知道低头做事的,不知道抬头看路。”
“你放心,在区委领导面前,我该举荐的一定会举荐。”吴卓然说。
“吴书记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这人工作摆在第一位,有工作尽管安排,我一定全力以赴!”陈志刚坚定的表态说。
吴卓然又问镇里哪个和黄其中走得近,社会上什么人和他交好,陈志刚主要提到了镇团委书记谢鑫是他的跟班,城关镇做工程的叫庞平的人经常来镇里找黄其中。
吴卓然一一记在心里。又和陈志刚聊了一会儿,得知他这个副书记还兼着政法书记,让他联系好城关派出所,抽空去走走。
和陈志刚谈完话,吴卓然又先后叫了其他班子成员过来,一一单独谈话,当然,除了黄其中。
对呆得时间最长的武装部长谈话时间最长,除了了解镇干部的情况,还了解了各居民委员会、村委会的情况,尤其是棚户区的情况。
谈完班子成员又找夏海和管财务的武装刘金根谈话。
他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全部谈完,重要的内容作了记录。
符桃根对黄其中的意见也非常大。
符桃根五十岁左右,一直在武装部长的位置上升不上去,现在年龄大了,也没想法了。
他身材瘦得像葛优,头发也稀少,两边脸颊瘦得凹进去形成两个深深的酒窝,人家的酒窝看得很舒服,但他这个酒窝让人看得有点揪心,担心他是不是营养不良。
他的一双眼睛特别大,大得和瘦脸庞的比例有点不相称,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敢看人似的,往旁边或斜下方看。
说到黄其中,他非常激动气愤,控诉了他工作偷懒、责任推给别人、荣誉又要争,涉及利益要抢的种种劣迹,说到义愤填膺处,他原本略显黯淡的眼神中射出逼人的光芒。当然不是射向和他说话的人,而是射向窗外无人的地方。
常务副镇长姜明安三十岁,整个班子成员除了吴卓然,就属他最年轻。
他白净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近视眼镜,从镜片厚度看度数不深,倒有点像平光眼镜纯装饰似的。眼神很有力,身材也很匀称,更显得那副眼镜只是为了增加一点文人气息。
从其他成员谈话中吴卓然已了解到他工作能力很强,作风也比较干练,下面的村委居委干部都很信服他。
姜明安介绍了棚户区的情况,一共涉及三个居委会,分别是高家、刘家、王家居委会,其中高家面积最大,人口也最多,涉及三百多户,刘家和王家虽然小一些,也有百来户。
他又谈了棚户区改造的难点,一是干部不得力,使得村民签约迟迟没有进展,二是安置点的基础建设如平整土方都还没有落实施工队,是因为有几家在争。他提到其中一家老板就叫庞平。吴卓然记得这个名字,就是陈志刚说的经常来找黄其中的人。
副镇长陈芳是女的,年纪五十四了,名不符实,是一个大胖子,足有一百六七十斤,脸胖得像一个熟透了的大南瓜,长着三角眼,家就住在镇政府隔壁,每天下班都回去,妇女主任出身,对工作基本心不在焉,整天拿着毛线到办公室织,唯独对镇政府要发什么钱、发什么物特别上心,每回都竖起耳朵认真听,生恐遗漏。
宣传委员刘明亮也五十了,一只眼睛比另一只眼睛略小些,乍一看还以为是眼睛里进了灰,坐久了才知道他原本就是这样。他哼哼哈哈地说不上什么,大抵就是梅芳她父亲说的来养老的这类人。
此外,还有组织员孙才华、纪委书记邓尚开,科技副镇长肖远运,年纪都在四十五到五十之间,果然年纪都偏大。他们也多多少少提供了一点信息。
一通谈话下来,吴卓然感觉陈志刚本性认真、工作踏实,对上升有一定想法,没完全死心,也是支持自己的,姜明安能力强而且还很上进心,符桃根人本份老实有一定的正义感,且对城关镇熟。这三个是可大用的。
孙才华、邓尚开、肖明远属于得过且过的,给点担子也可以逼他挑,但不能太重,太重甚至可能装病躲懒。
刘明亮属于装疯卖傻的,陈芳则属于人品有问题的,都不可用。
至于黄其中,则是一个蒸不烂煮不熟的臭豌豆,一个影响城关镇工作大局的恶瘤,只能动手术切除,想把他转为良性是不可能的,枉费功夫,浪费时间。
庆父不死,鲁难不已。
前任书记宁春生忍着他是因为自己屁股上不干不净,有把柄给他抓着,加上自身魄力不足。但吴卓然不可能这样惯着他,那就没办法完成自己的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