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6章 忽悠与捉拿
投胎一道上,学问很多。
佛教典籍如《西藏度亡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就有许多详细记述,但也无法将投胎的各种要领全面地涵盖进去。而从古至今,道德、法律的标准都在演化,投胎的各种规则却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也就导致了,现代人投胎过程中会出现很多bug。
比如一个人大多数时间是守序善良的,唯独干过一件在现代人眼中可能都不算什么的恶事,他在人间算是一个好人,然而投胎的算法却很可能会按照过去的标准和规则,将他投入畜生道或者饿鬼道。
但就算在这样的bug存在的前提下,时缨投到的这个胎,也堪称是个顶级好胎,父母慈和开明,家境优渥,本人也兼具外貌和头脑,里子面子都占全了,甚至还有神兽血统。
——这就说明,她的某一世,必定是有大功德,大造化的,才能为她后几世投胎打下这么好的基础。
这样的人,气运和生命力都是顶级的配置。
陆见微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下,时缨便理解了,她自己不懂玄学,但是她的命格和气运,在玄学界人士里,就好像一个会掉鳞粉的金光闪闪的大扑棱蛾子,走到哪里闪到哪里。
如果能有机会从这个蛾子身上蹭一点闪粉下来,想必是谁都乐意的。
时缨想得有些出神,浑然不觉有一小片阴影投在了她的头顶。
“这位居士,最近可是遇到了些变故?”
时缨抬头时,只见那“大师”已经走到自己面前,冲自己微笑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总觉得那笑容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是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志在必得感。
就仿佛,面前人已经是她的掌中之物一样。
“不要注意她手里的杯和勺,尽量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
陆见微心声警告,时缨吓了一跳,好在她本来也没注意这些,忙装作不经意地把眼神撇开,又转回到“大师”脸上:“您有事吗?”
十足对算命兴致缺缺的模样。
旁边有刚刚也围着看过算命的人,忍不住插嘴:“姑娘,人家愿意给你算,你让人算算吧,可灵了呢。”
语气是掩不住的艳羡,带着几分“你小子别给我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意味。
时缨想了想,既然这人不大可能对自己不感兴趣,最好还是再拿一拿乔,不要显得自己上钩的太容易了,反倒让她起了疑心。
“大师“面上仍是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温声道:”居士,我观你面相,最近的变动只怕不小,若是居士放心,不如我为居士推算一番罢。“
“婉拒她,不要立刻答应。”
陆见微心声传达过来,恰与时缨不谋而合,时缨想了想该怎么婉拒,而后自信开口。
“婉拒了哈。”
她看到“大师”的表情一瞬间闪过的无语,随即补充道:“没有不信任您的意思,方才您给别人推算我也亲眼所见,只是我这人性格怪,不喜欢提前被预告自己的命运。”
“况且大师方才不是也说‘人的命运是自己搏出来的’么,我与大师不谋而合,也相信人定胜天,这样一想,更没有算的必要了。“
“大师”也不急躁,只是她手里端着的一个不锈钢保温杯,里面却放了一把长柄勺子,颇是怪异的搭配,此时她笑意盈盈地,将那勺子在杯中打圈,勺子刮过杯底发出轻微的声响。
本来是应该令人不悦的刮擦声,听在耳里,却好像石子投入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时缨看过很多外国的恐怖片,也知道这种催眠手法,但无论她怎么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悲哀地发现,好像还是很难抵御。
时缨脸上露出迷茫之色,仿佛困惑于自己如今置身何地,要做什么一样,面上渐渐露出迷幻的微笑,有些痴痴的,也是亏得她生就一张好容貌才没有显得像个痴呆儿,只是平添几分乖巧。
“我们……要做什么?”
“大师”好脾气地耐心回答:“看来居士是愿意我为你测算一番的了。”
然后便不由分说地坐到了她对面。旁人不会过多注意他们这里,见她坐下了,大约只当时缨又改了主意,大师前面已经显露了本事,小姑娘会改变主意也是正常的。
时缨只觉得自己仿佛在一条漫长的路上走着,精疲力尽,没有目的,浑浑噩噩,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对面坐的人此时在她眼中如隔云端,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一切的声响仿佛都和她隔着一个玻璃罩子,她能看见人的嘴唇在动,声音却仿佛很渺远一般,很久才能传到她耳里。
“大师”已经过来执她的手了,陆见微许久没听到心声,又通过监听器听到了那“大师”的言语,当下用心声唤她。
“时缨?时缨?”
只是此时,时缨已经为催眠术所迷,那“大师”几乎要将她握在掌心,她才听到前面那句“看来居士是愿意我为你测算一番的了”,她心急如焚,她想要拒绝,但身体却好似脱离了她的掌控,怎么都使不上力、
“唵!”
这句佛家真言,犹如惊雷一般在时缨耳边炸响,时缨摇摇晃晃,感觉仿佛自己飘摇在空中的灵魂被什么东西牵扯着迅速回到了自己身体,立刻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支配权,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将身体迅速后撤,不给“大师”接触到自己的机会!
“大师”见一击不中,面上阴沉了一瞬,复又端起一副和善笑容。
“居士这是怎么了?”
时缨面上已经现出戒备之色,只是那“大师”吃不准,她究竟是身后另有高人,还是她的独特体质起的作用。
当下沉吟一阵,仍是强笑道:“居士方才似乎出神了,这可不是好现象,许是与先前的遭遇有关。居士先前,是不是去过什么出了人命的地方,还与那亡人有些什么牵扯?”
说着说着,她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法般,整个人滞住了不动,只是脸色如同暴雨将至的天空,霎时间染上阴霾,时缨只觉得看起来颇为狰狞,却不至于多害怕。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这不是陆见微就在那“大师”身后站着呢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时黄雀来了,螳螂还有机会吃掉自己这只蝉吗?
时缨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大师”好像表演机械舞似的,一卡一卡地回过头,还在心里纳罕,这是怎么个说法,这也不是游戏,又不用联网的,怎么还卡顿了呢?
陆见微在心里回答她:“不是卡顿,是被威压所摄,身体不灵敏。”
那”大师“看到陆见微后,阴沉的脸色上反而重新挂上一抹苦涩笑容:“我说呢,明明表演了一场,怎么会有人完全不上钩,原来居士的背后有真高人啊。只是也未免小气了些,在下不过闯荡江湖混碗饭吃,也不必释放出威压来恐吓吧?”
这一番说法,竟然说得好像她才是受了委屈的一方似的。
陆见微冷笑一声,手中凭空多了一副锁链,冷声道:“白秋莹,你在铜湖、泗南、宜安等各地犯案数起,涉及人命四十三条!事到如今,还敢狡辩么?”
那锁链如一条灵活的蛇,未及说完,便向白秋莹疾射而出,白秋莹也多少有些道行在身上,堪堪避过一击,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到餐车座椅下。
本来在餐车的民众皆被后来赶到的缘觉和胡绯疏散,看这副追捕逃犯的架势,也少有人敢停留,为防被普通人看到超自然的画面,两人又按照办案惯例下了结界。
那餐车的座椅又能抵挡多少攻击,胡绯的九尾横扫过整个车厢,将座椅都扫往一边。那尾巴看起来蓬松柔软,直如火烧云般,扫开这些对人类来说算是沉重的桌椅,却丝毫不费什么力气。
白秋莹狼狈起身,迎面过来的便是一串足足十八颗佛珠手串,将她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恶念打散。
实力差距如云泥,白秋莹也意识到不可能靠自己单打独斗就能逃脱,她心一横,将从那小工头身上、和方才算命吸取周遭的欲望献祭,她身上一处金光大作,随后从那金光里凝结出一只异兽。
时缨早已被胡绯的大尾巴捞到了身后,此时看到那异兽,亦不觉身上一颤。
她能感受到充沛而明确的恶意,从那异兽身上散发出来。
那东西长得很怪,大约同成年男子差不多高大,但身体的最高点却是脖子,头前倾着坠在身体的前方,好似脖颈承受不住头颅的重量一样,嘴的吻部很长,一张开赫然成排的尖牙闪着寒光,涎液从里面流出来。
令人恶心,令人恐惧,几乎是一眼,时缨就断定,这个凶兽是食人的。
因为它对这里最弱小的人的贪婪几乎不加掩饰,它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胡绯身后的时缨,仿佛已经在想象将其吞入腹中的画面。
“傲因。”
陆见微的心声这样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