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抑素流，先贵势（四）(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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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时候的一幕幕像是皮影戏一般浮现在眼前，李觐祗坐在帘布前，看着帘布后被木棍牵扯着的几个小人栩栩如生地演绎着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忽然间，李觐祗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迷迷糊糊睁开眼，才知道自己方才只是在做梦。

李觐祗起身定睛一看，“是磐笙啊，怎么了，有事吗？”

“公子不是说要早些进宫吗？现在已经是酉时了。”

“这么快就酉时了，这日子一天天地过，一下子就好几年过去了，回头一看，还就真的是白驹过隙。”

天气渐凉，磐笙思索着李觐祗要晚上才能回府，便拿了一件外衫给李觐祗套上，“这要被王爷听到了，又该说您老气横秋了。”

“你这倒是提醒了我，我这还没来得及和父亲说我要早些入宫的事，父亲现在是在休息吗？”

“方才听管家说王爷在房里午睡。”

“那我先进宫了，父亲醒后你替我说一声，免得他老人家担心，还有，派人到柏舟府上去他说一声，就说我先去秘书省那边处理些公务，晚点去大明宫赴宴。”

“是。”磐笙跟着李觐祗出了府门，看着他朝着皇城的方向策马而去。

中元节的皇城比起往常更加的安静，少了那些疾步穿梭在宫道间的大臣，背着医药箱低头默默跟在太医身后的医工太监们，诺大的皇城似乎又被增添了几分神秘。

本就不起眼的秘书省显得尤为冷清，李觐祗远远就看见典言坐在偏殿的台阶上靠着直柱打盹，李觐祗不忍吵醒他，随即放轻了脚步往偏殿里走去，可就在踏上台阶时，一片枯叶在李觐祗的脚下来了一次彻底的解体，突如其来的‘咔嚓’一声不仅惊到了李觐祗，自然也吓醒了沉睡的典言，典言抬头看见李觐祗，赶紧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磕头，“参见嗣王爷。”

“不用多礼了，我也就是回来处理一些公务，况且今天过节，就不用这么拘谨了，你去泡杯方山露芽进来。”

典言连忙站起来回话：“方山露芽没有了，小的这就去尚食局给您拿去。”

还没等李觐祗说出“不用麻烦了”，典言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进到偏殿后，李觐祗拿出腰间的钥匙打开柜子，拿出一沓厚厚的试卷放到书案上批阅了起来。适逢秘书省招贤纳士，崇文馆那些有意进秘书省的贵胄子弟自然是参加的，余下的就是中举后通过吏部铨试且由吏部推选入秘书省的进士们，那些人里可不乏毛遂自荐的。

这要放在从前，可没什么人想进秘书省，一来，秘书省不是什么枢要，很少能在陛下面前进言，没什么前程，但凡有些才华的都想去翰林院为陛下起草诏制，不愿意留在秘书省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除却陛下钦点当是例外，毕竟颜师古只有一人。二来，在秘书省里多是雠校典籍，刊正文章，也不是什么人都耐得起这份寂寞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秘书省的秘书监可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子嗣宁王，嗣宁王本人颇受陛下的喜爱不说，连带着秘书省也受到陛下的重视，如此情形之下，想进秘书省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嗣王爷，您的方山露芽。”

李觐祗示意典言把茶放到案头上，自己则继续埋头审批考生们的试卷，一番审阅下来，李觐祗只觉得弘文馆的学生和科举上来的进士对文章的见解谈得上是大相径庭，弘文馆学生的见解不仅独到且相对大气，相反，科举上来的进士所写的大多参照古人的见解，规规矩矩，却忽略了自己的看法，通篇看下来就觉着相对小家子气了些。

李觐祗将试卷放回柜子，摇头感叹道：“还是崇文馆的学生更胜一筹。”算是对自己用了一个时辰审阅试卷的总结。

“什么叫崇文馆的学生更胜一筹，你根本就是徇私偏向，厚此薄彼，有失公正！”

空荡的偏殿里突如其来的声响着实让李觐祗受了一惊，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的确是空无一人，一道不详的预感，可还是故作镇定地质问了一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何人在此故弄玄虚？！”

“非人亦非妖！”不知从何处寻起的声音再次传来，此话一出，李觐祗突然就觉着心口处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着一般，热的发疼，像是有无数疯狂窜起的火苗正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的表皮，逐渐延伸到他的五脏六腑。

李觐祗捂着胸口痛苦倒地，用尽力气想要大喊求救，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响，慌乱中费力挣扎的双手抓到了书案，李觐祗紧紧地抓住书案边缘，企图借力站起，可心口内像是有个被圈禁已久的猛兽逃出了桎梏，失去理性般地到处乱撞，再一次将李觐祗狠狠地撞倒在地，李觐祗只能无声地挣扎着，心口的炽热疼痛已然摧毁了他的理智和修养，李觐祗素来修长的双手此时正疯狂的撕扯着衣襟，像是要把内在的那头猛兽彻底地连皮带肉地扯出来，上好的丝绸没被扯烂，反倒是放在衣襟深处的‘古镜记’被胡乱撕扯了出来，支离破碎地凌落在地，就在‘古镜记’脱离身子的那一瞬，李觐祗打心底觉着自己重生了一次。

李觐祗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定了定心神后才起身喊人，“典言，典言！”

典言连忙进了偏殿，垂手侍立在一旁，“嗣王爷可是要去麟德殿赴宴？”

李觐祗摇摇头道：“我有些不适，你去太医院请林太医来一趟，还有”话还没说完，李觐祗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身子不自觉地往后倒。

“嗣王爷？嗣王爷？嗣王爷！来人啊！快来人啊！嗣王爷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