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30章:负荆请罪
由商震组成的军事法庭,重新将保释在外的谭温江收监,且兴师动众地召开记者招待会,强调要秉公执法,对盗墓犯严惩不贷。
看样子,商震要动真格的了。
这让孙殿英的上司-第六集团军总指挥徐源泉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倘若这个谭温江把不住门,竹筒倒豆子,一点不剩说出来,把他这个“辛亥革命元老”的名誉毁了不说,弄不好还会扣上同案犯的罪名。
真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革命半辈子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
徐源泉于心不忍,思忖半天,决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徐源泉把孙殿英上缴的谭温江剿匪所获的“战利品”-两箱珠宝加封,移送给卫戍司令阎锡山,并附一份清单。
计开:
鼻烟壶大小式共5个,赤金全珠镯1副,珠10颗,八宝镯1副,大小杂珠20颗,双珠镯1副,大小珠花4支,翡翠红碧玺双玉连环穗1串,赤金镯3副,珠翠蓝红宝石18个,赤金八宝镯1副,大小宝石15件,珊瑚18件,翡翠各种宝石15件,又宝石2个,玉镯3支,玉牌2块,玉环2个,钻石1包29件,小珠1包317颗,长乐永康珠镯1副,小珠1包,玉石牌1个,残破珊瑚1副,断玉簪1根,共计27件。
九月十日交。
阎锡山审阅了清单,半信半疑,他拆开箱子的封条,打开箱子察看。
嚯-满箱珠光宝气,琳琅满目,熠熠生辉。
阎锡山先是一愣,继而平静下来,心中窃喜。他假惺惺地说:“克诚兄不愧是辛亥革命的元老,坦白公正,无私无我,令人敬佩。”
说完,阎锡山立即唤来侍卫官,叮嘱道:“把这两只箱子封存起来,存入府库充公。”
“卑职对部下绝不宽贷,请阎司令明察!”徐源泉信誓旦旦。
“哈哈-克诚兄不必紧张,谭温江之事乃个人行为。在没有发现其他证据之前,不必牵连军队,还有你们这些党国的元老。”阎锡山摸着胡须说,“话又说回来,即使有点差池,政府也会以大局为重,不会为难那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国人亦可以理解和原谅的嘛……”
阎锡山的宽容和隐喻,让徐源泉心领神会。
尽管上交两箱宝物,做出一番廉洁奉公的姿态,赢得阎锡山的信任,摆脱了东陵盗墓案件的牵连,但事后徐源泉后悔不已,经常自嘲:“唉-就算是肉包子打狗吧,免得被疯狗恶伤。”
说曹操,曹操到。
徐源泉前脚刚跨进指挥部,后脚孙殿英便接踵而至。
“魁元拜见总指挥!”孙殿英抱拳作揖道。
“你这个‘孙大麻子’,你差点把我害死了!”徐源泉咬牙切齿地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小子狗胆包天,竟敢‘劫皇纲’,触犯天条,十恶不赦,你还有脸来见我?!”他气得攥拳顿足。
“总指挥息怒,魁元自知罪该万死,特地来向你负荆请罪!”孙殿英脱去上衣,光着膀子,将一把宝剑插在背后的腰带里,“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双手抱拳道:“这把宝剑是三国赵子龙的‘青龙剑’,魁元请求总指挥赐予一死!”
“你……”徐源泉气得打转,他怒斥道:“哼,你这个‘孙大麻子’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总指挥不忍心下手,魁元宁可自刎!”孙殿英取下青龙剑,从剑鞘中抽出一把乌黑的剑刃,只见那剑刃寒光逼人,慑人心魄。
“且慢!”徐源泉抓住他的手说:“孙将军请起!”
孙殿英是一个集土匪、赌徒、毒贩于一身的“滚刀肉”,他用江湖上“青皮”的办法征服了徐源泉。
孙殿英站起来穿上衣服说:“我出身的时候,风水先生见我鼻阔唇厚,眉宇之间有霸气,说我长得像魁星,是天上的魁星投胎,将来是个草莽英雄,定能登上龙门宝殿,便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孙殿英,字魁元,说我命像有财,赐乳名金贵。”
“没想到你一介武夫,还懂得风水。”徐源泉息怒停瞋道。
“总指挥气消了,也该听听我倒倒苦水了。”孙殿英虽没有文化,但很会察言观色。
孙殿英侃侃而说:“蒋介石嫌我十二军是杂牌军,非国民党正规军。我孙殿英就是后娘养的,非蒋介石亲生的,所以他半年不给我拨粮饷。以至于我的士兵半年没有发饷,导致军心浮动,常有开小差的。若再不拨粮饷,甚至有哗变的可能。我多次向你催粮饷,你都说军阀混战时期,国贫如洗,政府没钱,让我们自己想办法。我体谅你的难处,对我的官兵解释说,‘蒋总司令手头也紧张,还要对付共产党,耗资巨大,希望兄弟们以精诚团结为重,再忍一时。’”
孙殿英积怨成怒道:“可是,你体谅过我们吗?!”
徐源泉被他训得无地自容。
“蒋介石不给我第六集团军拨粮饷,我拿什么给你们?”徐源泉双手一摊,说:“兄弟,我也为难啊!”
“我理解上头的困难,但是,你们能理解我的困难吗?!”孙殿英横眉怒目道,“我现在有困难了,你们却想撒手不管,有你们这样做父母官的吗?”
“哪-你让我怎么办?”徐源泉理屈词穷道。
“这是我以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的名义,向你呈文证明谭温江无罪,伏恳总指挥睿察冤枉,俯予申白!”孙殿英双手递上稿纸。
孙殿英呈徐源泉原文:
国民革命军第六集团军第十二军军长孙魁元谨将职军第五师谭师长温江,前往马兰峪剿匪详细情形,分段呈报,恭请鉴核。
计开:
——、该部行动地点日期:职军在津奉令,于六月二十四日向蓟县前进。以官兵接济未发全,改于二十五日由南仓附近出发。该师长亦于二十五日早率所部由穆庄出发,随职向蓟县前进,当日至三宫庄宿营。二十六日至鲁文庄子宿营,二十八日至高各庄宿营,二十九日到达指定马伸桥。
——、剿匪之缘起:职于六月二十八日率军部各处及军之直辖部属进抵蓟县。先后延见城乡绅董。据称:马兰峪有匪首马福田,本多年巨匪,盘踞马兰峪,无恶不作。于去秋被东北岳军长兆麟收编,于今春开往京保间。奉军败退,马福田复率部归山,仍据该镇,倒行逆施,更胜往昔,烧杀淫掠,肆意横行,群请派队剿捕。职以军人责在卫民,兼以众情难却,遂循地方绅士之请。令驻马伸桥之五师,就近剿击,当领发六月三十日午后三时之命令。
——、该队之调遣:该师奉令后,即令十三团于七月一日,由原驻地点(即上下埝头)进驻石门镇,侦察一切。当即下令十三团于二日早向马兰峪之匪剿击前进,并命十五团及手枪队亦于二日向马兰峪协助前进。以上各节之调遣,均有命令附呈。并函约遵化县西数堡,蓟县东二区各保卫团,纠伙协助堵截。
——、剿匪之经过:七月二日拂晓,十三团搜索进抵马兰峪附近时,马匪即占据山顶,发枪抵抗,后经该师长饬队围攻,激战八小时,匪势渐呈不支,乃激励官兵,鼓勇冲入。匪多拼命逃窜,遂占马兰峪,捣毁巢穴。所有一切情况,随时均有命令及报告。
——、俘虏及战利品:俘虏嫌疑者,均由地方绅董先后保释。此役计夺获杂色枪支一百余支、迫击炮三门、骡马三十余匹、轿车一辆、木箱两只。箱内之物,经官兵开箱争取,当即竭力禁止。已将所存开单呈缴总部。
——、占领马兰峪前后之处置:以各匪散居四方,伏莽未除,乃由军发出布告多张,通缉巨匪。该师亦有通缉马福田之赏格布告。该师奉令举办清乡时,曾向该镇绅董等,商同会查。复经各绅议定,具结负责,率多准予免查。
——、剿平马匪后该师之分防:于剿平马匪,该师长即于三日午后回马伸桥,令第三团留镇马兰峪,十五团回驻石门镇,十四团及师部仍驻马伸桥。住至七月十日即奉命开差,此项询问各镇商民,均足为证。
——、该师长之行踪:六月三十日以前,随军行进,并未离伍。七月一、二、三日剿办马匪,五日到蓟县见职,即派该师长于六日代职赴京,晋谒钧座,八日回蓟,九日回马伸桥,十一日开驻邦均镇,十二日到渠头,十四日移郭家阜,十五日移注小站。该师所驻各镇名誉甚好,尽可询查。
以上各项,均系实在情形,据此详查该师动定,均甚明了。谭师长并未离职,能否犯法,不难洞悉。伏恳钧座睿察冤枉,俯予申白为祷。右九项谨呈总指挥。
徐源泉匆匆浏览了一遍呈文,说:“唉-我已向阎锡山面请过。但现在舆论大哗,民声载道,蒋介石迫于社会压力,再次责令阎锡山秉公办案。阎锡山不得不让得力干将商震组成军事法庭,重新审理此案。你也知道,那阎锡山是个功高盖主的人,他都没有办法,你让我如何是好?我也难一手遮天。”徐源泉怨声叹气道。
“总指挥,你是魁元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你若不管,别怪我魁元翻脸不认人!”孙殿英露出狰狞面目,恶狠狠地说。
“‘孙大麻子’,你这人太黑了,怪不得敢做盗陵之事。”徐源泉气得心颤肉抖,“你们都是我的下属,你们出了事,与我这个做上司的脱不了干系,你说我能不管吗?”
徐源泉焦躁不安,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财狼,来回打转转。
“外人传你这回掳获不少,说有几万万,大家都看你眼红。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想把风浪平息下来,得花大本钱。甚至各团长、各军长门前也要设法打点,只要他们不群起而攻之,民众方面是可以压服的。”徐源泉指点迷津道。
“谢谢总指挥点拨!”孙殿英心领神会,他打开手提箱说:“这是魁元孝敬总指挥的礼物。”
“哦-这是……”徐源泉眼前一亮,拿起一支荷叶模样的物件爱不释手。
“这是慈禧头顶上的翡翠荷叶。”孙殿英赶忙解释道,“还有一尊金佛、一尊红宝石佛、一包珍珠,这些都是老佛爷喜爱的珍宝。”
“哦-这礼物太贵重了,敝人不敢收,怕别人说嫌话,孙将军还是拿回去吧。”徐源泉装作一副清正廉洁的样子说。
“呵呵,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我魁元不说,谁会知道?”孙殿英看出了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