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陌生男人的怀里(1/1)

首发：~第7章 在陌生男人的怀里

卫凰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因诞下妹妹时难产病故了。

父亲没有再娶，一个人把他们三个拉扯大，去哪里都带着，即便是驻守边境或者南征北战的时候。

后来妹妹体弱被送回京都抚养，卫凰倒是结实，一直在军中待到十五岁婚配。

父亲在外面脾气暴烈，对待他们姐弟同样严格苛刻。棍棒责打过兄长，也曾体罚卫凰围着校场跑步直到深夜。

卫凰那时最羡慕的人是军中父母健全的士兵，每每听他们说生辰时母亲寄来了衣裳，或者怀念母亲做的吃食，都觉得难过。

“卫凰，你过来，写几个字。”

出嫁前夕，父亲把她唤到书房，一向不善言辞的他，神情有些拘束。

“写什么？”

“存/付银两，欢字。”

欢，是卫凰母亲的名字。

母亲早逝，平日里卫凰写到这个字时，为避讳总要减去一笔，这次父亲不许她减。

“你母亲当年进门时嫁妆丰厚，这些年打理下来更添了不少。如今我把那些田产铺子全部折现，分作三份。你妹妹还小，她那份我先拿着。有一份给你哥哥，你哥嫂不要，说全添给你。但是你嫂嫂思虑周全，说眼下家里置办的已经不少，章家穷困，怕嫁妆过多有欺压之嫌，便给你存在德隆票号里，做一笔暗银。你何时要用，写条子便可支取。”

“我哪里用得着？”卫凰那时嗫嚅着说。因为这钱来得意外，又是父亲把母亲嫁妆折现而来，一时迸发的温情让她险些落下泪。

父亲却坚持让卫凰写了，并立刻命人拿着字条出去把事情办妥。

卫凰曾好奇暗银是否真的凭条子便可支取，在婚嫁前抱着小姝去试过一次。后来嫁人，却发现章府并不像传言那般贫困。她曾开玩笑要买座金楼，第二日，章北疆的随从便送来一张金楼的买卖契书。

官府的印鉴下，卫凰的名字清晰可见。

在章府两年，卫凰的吃穿用度奢华程度比肩皇亲国戚。她没有问过章北疆那些钱从哪里来，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禁军统领，是皇帝的心腹。她信他忠于朝廷，却不知道他的朝廷，有一天会害了她的父亲。

那个为自己思虑周全置办暗银的父亲，永远不在了。

一念及此，卫凰强忍泪水，看向夜老爷。

令她惊讶的是，夜老爷眼中竟也有些潮湿。他面带失望道：“张大人把这钱退回来了？我说呢，你今日怎么出去了一趟。”

似乎这钱没能花出去，是很让人难过的事。

“张大人？”卫凰脱口而出。

她原本想编个兄长留下银子之类的谎言暂时蒙混过关，却没想到夜老爷倒先猜测起来。

“大理寺张玉坤啊，七日前我不是筹措了这些银子让你送去了吗？为了……那事。”

夜老爷摇着头，长叹一口气。

卫凰连忙应声说是。

张玉坤这个人卫凰知道，是大理寺一个不起眼的主簿。主簿官职七品，月俸不过三两银，竟然敢伸手接一千两银子办事？

办的什么事？值这么多！

夜老爷抬手捂住心口，缓了缓起身道：“凰儿别担心，这件事，爹爹再想办法。”

虽然在京都开酒楼，到底是身份低微的商贾，或许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需要朝廷官员通融。

看来张玉坤没有办成事，也没有退钱。

卫凰起身恭送，夜老爷忽然又转身道：“凰儿你的心疾还好吧？今日你回来时脸色煞白，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凰儿……虽知道他唤的是夜凰，但卫凰每每听到这个称呼，都觉得心头涌来一阵暖意。前世不可触及，她多渴望能握住温情。一线就好。卫凰摇头说不用。

夜老爷看着她点头，这才离去。

他肩膀宽阔个子挺高，身上隐隐有曾身在行伍的气息。可如今看他离开的背影，卫凰总觉得他在压抑着悲痛。

是什么事呢，宁肯去地下钱庄借贷，赔上全部身家，也要办成。

夜宅的饭菜还算可口，卫凰和夜老爷同席，不好因心内郁结拒食，便假装无事，认真咽下饭菜。等吃完离席，小丫头才在傍晚的夜色中带她回到闺房。

闺房竟是东厢？这里不应是长兄的住处吗？卫凰刚疑惑地停脚，小丫头便叽叽喳喳道：“小姐你又不愿意回去了？二少爷说这里光线好，冬天暖和，对小姐的身子好。你就别再每次回来都拘束难安了。”

原来是兄长为妹妹的身体，特意让出来的房。

这天下的兄长，都是这般好。

她心内酸涩抬脚进屋，见室内陈设简单，无琴无画，厅正中摆着一副算筹。想来这小姐日常会帮夜老爷盘账，这才能经常出门走动。

卫凰寻一处靠窗的桌椅坐下，这才开口问小梨道：“七日前我出门去大理寺张大人家了？”

七日前卫凰在府中忧心忡忡，心里盘算着要见大理寺卿一面。却没想到夜老爷那一日也忧心如焚，甚至冲去地下钱庄借出高息借款,乃至于今日债主上门，夜老爷只能拿出利息，本金却凑不出。

世道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