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9章 民谣声起
夕阳西下的时候,看冀东大学的校门时,完全可以用巍峨来形容。这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建筑群,门前是学院路,建筑的尽头是一片黛色的东山南麓。看似巍峨的大门遮住了夕阳,让整个建筑像笼罩在因为氤氲而形成的暗黄色的金边里。门前的广场变得有些光怪陆离。广场两侧不那么有序地停着各式的轿车,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看上去都比较有档次。各种颜色与夕阳下的色彩混搭在一起,就显得更加光怪了。只是时而从校门出来的三三两两独自走着的衣着光鲜的女生匆匆地走过,又钻进各色的车里,各色的车离去的景象,显出了非大学而更加高端的市井的气质来。
安小雅和夏秋雨相伴着走出校门,站在门口等候着。不时有女生从她们面前走过,奔不远处停着的汽车走去。
夏秋雨看着旁边眺望着远方的安小雅,掏出手机,在上面按着。
一阵收到微信的提示音隐约响起。
夏秋雨用胳膊肘碰了下安小雅,指了指她的包。
安小雅一笑,打开包,取出手机,一看,诧异地看着夏秋雨,“干嘛转钱给我?”她问。
“定金呀。”夏秋雨一副不在意地答道。
“什么定金?”
“party。后天我生日,在鹏哥的绿橙客栈。”
“你多大?”
“20啊。告诉过你的。”
安小雅笑着点点头,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抬头说:“小雨,我哥和绿橙从来不办party的。”
夏秋雨嘴唇蠕动了一下,然后抓住安小雅的胳膊,摇晃着,“小雅姐姐,”她有些撒娇地说,“就破一次例嘛。为我,还不行吗?再说,曹先生已经答应我硕博连读他的研究生,也算是庆祝好吗?”
安小雅盯着夏秋雨一脸的真诚,笑笑,但摇了下手机,“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呀。”
夏秋雨跳跃了一下,松开抓着安小雅胳膊的双手,欢快地拍了两下,“就知道你会帮我。”她欢笑而充满神往地说,“我好喜欢绿橙的小院,温馨又浪漫。在那里过20岁生日,会让我记一辈子的。”她又拉起安小雅的手,攥着,激动地说,“要这么多钱的,没关系,可劲儿造。怎么豪华,怎么浪漫怎么来。反正有人买单。记住,请鹏哥策划一个独一无二的主题。”
“天呐,生日会还要有主题?”
“当然,20岁,多重要啊!”
安小雅无言地看着她笑着,目光里透着一丝羡慕和愉悦。
一辆豪华的轿车停在他们身边,夏秋雨扫视了一眼打开的车门,朝安小雅挥挥手,钻进车里,关上车门。汽车复启动,驶离。
安小雅挥手告别。
刑警队会议室,由曹子俊主导的案情分析还在进行。
马小乐拿过曹子俊眼前的空了的瓶装水瓶子,换了一支满的。
曹子俊冲马小乐微笑地看了一眼,微微点了下下巴,然后按动了手里的遥控器。桌上投影仪的光束一闪,缘来挂满锦旗的那面墙前竖着的银幕上出现了那张黑色夹竹桃各个角度的照片。
“诸位请看,”曹子俊拿起激光笔,用绿色的光点在荧幕上围着花的轮廓圈了一下,“这是凶手留在现场的宣示物。之所以如此,是他想要向世人宣示某种理念。虽然夹竹桃有毒,而且可以致命,但死者明显是颈部被勒窒息而亡的。那么凶手把一支黑色的夹竹桃放进死者的嘴里,意味着什么。花是有花语之说的,也就是说花具有象征意义,桃色的夹竹桃表示‘咒骂和注意危险’,黄色的夹竹桃则意味着‘深刻的友谊’。而我们在现场发现的是一朵黑色的夹竹桃。它又意味这什么?弄清了,就离凶手不远了。”
众人开始议论,蒋正辉有意无意地咳嗽了一声。众人静默,看向曹子俊。
曹子俊加重了语气,“更重要的是,目前所知,市面上只有红黄白三种颜色的夹竹桃,黑色的夹竹桃从来没有过,如果不是病变,那么就一定是人工培植出来的。这就意味着凶手是一个高智商,高学历的人,具有植物甚至生物工程学知识背景的人。”
曹子俊朝蒋正辉点点头,蒋正辉会意一笑,看着贺鼎新。
贺鼎新朝曹子俊点头致意,然后环视了一下。
贺鼎新:“刚才曹教授给我们在更宏观的层面上厘定了案件的性质,并框定了一个办案方向。非常感谢。”
贺鼎新冲曹子俊鼓掌,众人跟着鼓掌。曹子俊转着圈地点头致意。
贺鼎新举手示意,掌声停止,“曹教授是知名社会学学者,尤其对犯罪学和犯罪心理学有着极深的造诣。他跟你们的蒋队还有另外一位师兄弟号称咱们警院的三剑客。你们有一个信条叫什么来着?蒋正辉你说说。”
蒋正辉:“对社会犯罪斩草除根。”
贺鼎新哈哈笑了两声,朗声说,“对,斩草除根。好像是你负责斩草,曹教授负责除根。你们瞧,多么豪迈啊。”
曹子俊与蒋正辉相视一笑,带着点成年人中难得的腼腆说,“贺局长过奖。那时年少,难免轻狂。”
贺鼎新:“哎,曹教授不必过谦。我们现在就是需要这种轻狂。这是信念,是决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除恶必尽。我们的社会才能越来越好,越来越昌明。”
曹子俊望着贺鼎新鼓掌,蒋正辉也鼓起掌来。
掌声连成了一片。
曹子俊心里动了一下,他觉得贺鼎新有点意思,也有点道行。他不说社会“美好”,而说“昌明”,这点就很难得。美好还表面也太容易做到,但昌明就未必了,它要比美好高级得多,从而人们要付出的努力也要高级得多。
于是,他对贺鼎新也立刻刮目相看起来。
贺鼎新的脸突然拉下来,语调沉重地说,“本案是建国以来本市发生的第一起此类案件,鉴于类似案件极易引起社会恐慌,为此,局里要求大家不得向任何媒体,任何人透露案件的细节,所有对外信息,由局办公室新闻发言人统一发布。”
贺鼎新把目光投向曹子俊,曹子俊朝蒋正辉微笑,又会意地对贺鼎新点点头。
绿橙客栈是一座坐北朝南的两进小院,门前有一个颇大的广场,接着一条东西向的两车道水泥路,对面是一片旷野,更远一点是一片小树林,再远的地方就是一排排的高层建筑。小院的门开在院墙的东南角,院墙是青砖的,古朴得要紧。
原木的大门是开着的。夕阳最后一点光亮照在门槛下的青石上,发着暗黑的亮光。门楣上一边一个挂着两个翠绿的绢制的灯笼,此时点亮着,发着淡绿的光。
进门是一块两人高、两拖宽的影壁,也是用青砖砌成的,上面勾着白灰的缝。没有任何装饰。进门左手边的后座房的第一个房门前种着一株颇为茂盛,开满粉色花朵的夹竹桃,它的枝叶遮住了后面的半扇雕花窗户。
窗口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男人的脸,年轻、瘦削、苍白,被窗棂分割着。
旁边半掩着的门边墙上钉着一块原木的牌子,上面写着“入住登记”,字上锍着绿色。
透过二进院开着大门,可以看到院子里几个年轻的男女在散步。池塘边坐着一个抱着吉他盯着水面的人,长发垂肩,但从背影里分不清男女。
站在窗前的男人转过身来,他是乔稚鹏,这座客栈的老板,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左腋下拄着一根银白色的金属拐杖。他看着办公桌前坐着的安小雅,温婉地微笑着。
安小雅满脸期待地仰望着他。
二进院子里隐约传来吉他弹奏的美国乡村民谣《五百里》的旋律。
乔稚鹏肩头微微一颤,脸上的微笑变得宽厚起来,把一张纸交给安小雅说,“交给‘宴帮’吧。”
安小雅兴奋地站起来,两手按在桌子的边缘,“太好了,”她两手举起,合十在胸,“我听说很多大明星办酒会什么的都找他们。”
“明星不重要,”乔稚鹏怜惜地看着安小雅说,“妹妹更重要。”
安小雅绕过桌子,搂住乔稚鹏的胳膊,轻轻地把头依偎在他的肩头,“谢谢哥,我替夏秋雨谢谢你。”
乔稚鹏伸手搂住安小雅的肩头,“跟她没关系。”他轻轻地拍了拍她说,“是你应得的。”
安小雅有些不舍地撤回身子,“那我去安排了。”她脸上充满喜悦地说。
乔稚鹏微笑地颔首,依旧充满怜爱。
安小雅转身朝门口走去,乔稚鹏在后面叮嘱道:“别忘了先取消预订的客人,在住的,先问问人家愿不愿意住其他客栈。差价我们来补。”
安小雅回眸一笑说,“明白。”
她拉开房门走出。吉他声陡然大了一些。乔稚鹏迟疑了一下,拄着拐杖走过去,把门关上。吉他的民谣又成了隐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