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桂花糕（二）(1/2)

首发：~第三章 桂花糕（二）

从小镇西边绕路离开温杨村后，在道路更西边，是被大火烧毁的村落，焦黑色的木料与草石混在一起，似乎在向来往经过的人们诉说着此处曾发生过的故事。

洛离并不知道自己曾来过这个被烧毁的地方，只是隐隐约约间，少年总觉得，似乎对这个地方有些模糊不清的印象，像是梦境，像是回忆，似乎曾在这里见过一对兄妹，还有……一柄黄金长剑。不过他摇了摇头，并未发觉有何异常之处，依旧沿着道路缓缓离去。

至于那些年少的心事，被他深埋在心底，敷上新泥。但愿那些情绪不再生根发芽。只愿，没有了我，你会过得更好一些。从此呀，天涯两端，只有思念，不再相见。

在人生的前十六年里，能够遇见你，是我的幸运。倘若将我的一生写做文章，你是我已落笔的一篇，此后着墨渐少，亦不再有曲折故事。或有提及，也只是往事悠悠，匆匆故人。

少年脚步踉跄，匆匆地往小镇上赶去。似乎是只要回到了家，那些悲伤的情绪便不敢放肆。似乎是只有那一处地方，才能让他静心疗伤。穿过这片树林，再往前走上顷刻，就要到镇上了。

少年蓦地停下了身子，回头望去。身后草色黄绿，天高地阔。那个小村子早已经看不清。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要跑回去去姑娘的面前亲自问个明白，为什么突然间，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少年终究是没有付诸行动，又何必去问那么明白呢？

圣人言：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他伸手蒙上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揉，然后转过身，一路狂奔。那些年的少年情愫，终究还是没有开出花来。

破旧的屋子里药香弥漫，素日里不怎么说话的男人，今天破天荒地和女儿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这是他卧床以来第一次当着温暖的面提到了她的娘亲、他的夫人……那个性情温婉的姑娘，那个离开他们父女俩的女子。

小女孩在蒸气里来来回回地小跑着，许多药材需要煎熬的时间不一样，她要时刻盯着，不能有差错。爹娘的故事，她就算不想知道，这些年村子里四处流传，她也听到了好多版本。有些说她娘其实是妖精，在被温岐发现自己是妖精以后，就打断了他的腿逃走了；也有人说，是他们夫妇俩得罪了城隍老爷，城隍老爷说他们只能活一个，然后，温岐活了下来……隔壁的妇人看不得小丫头哭，告诉过她，她的娘亲很漂亮也很贤惠，那些人的冷嘲热讽，改变不了事实。但是这些事情爹爹自己说出来，她还是不敢听，眼睛糊了会看不清药熬好了没有！

男人声音温润如玉，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陈年往事，只是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眸子也逐渐黯淡了下来。

沉默了许久，男人才再次说道，“温暖，无事的时候你去镇上西边的城隍庙里再拜一拜吧……”

小女孩“嗯”了一声，把刚熬好的汤药放到嘴边吹气。她只想爹爹身体变好一些，不知道城隍大人能不能满足她的心愿！

姬府。

姬曜站在邀月楼上，远远地看着院子里的两株老桃树，其中一株早已枯黄，另一株还有些许生机，不过应该也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不知道为何，姬曜总感觉这两株桃树和故去的母亲、和玖儿有着某种联系，可能是因为母亲就躺在树下的密室中？也可能是因为玖儿是在树下捡来的？姬曜想要再去一次密室中，去找寻一些事情的真相。

只是自从姬平回来以后，就吩咐他准备好行囊，在他准备好行囊以后，又吩咐他立即出海去与两淮境隔海相望的青罗境中，一年以后再回来。

姬曜不解，姬平却又闭口不谈原因，只说等他回来后一切就都有结果了。姬曜收起自己的行囊，与玖儿告别后，姬平特意嘱咐他，直接离开两淮境，期间不得与任何人有所接触。

姬曜明知父亲有事，却又不得不遵从父亲的命令，背起行囊，一路南去。

洛离回到姚府的时候，姚言就在府外的石狮子上趴着，看到哥哥回来以后，小姑娘才嚷嚷着，让下人把自己抱下来。她甩开下人的拥簇，跑到哥哥的怀里，嬉笑着问他有没有把月盈姐姐给哄开心？

洛离沉默着，缓缓地摇了摇头。小姑娘气呼呼地看着哥哥，捶打着他的胸口，“不是和你说了，让你好好安慰一下月盈姐姐的吗？”

洛离抱着妹妹，闭着眼疲累地说道：“妹妹，月盈她，她说我们已经结束了，我也想要安慰她，可我已经没有资格、没有任何合理的身份了。”

小姑娘挣脱出哥哥的怀抱，她退后几步，哭着说道：“你就是个大笨蛋！笨死了！笨死了！”只是没过多久，小女孩又跑了回来，她拉起他的手，蛮横地说道：“和我去逛街！”

“去……去画樱街！”小姑娘下意识地想把手指放到嘴里，她一想事情就喜欢这样，“给月盈姐姐买礼物，明天继续去认错！”

画樱街，是小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道，道路两边买卖的尽是些各种女子配饰，珍奇玩意，风味小吃之类的。少年都喜欢凑在这条街上，男孩来替心仪的姑娘挑选礼物，女孩们成双结对地过来替自己选些闺房饰品，互生情愫的男孩女孩一起过来吃喝玩乐……以前他也常和姜月盈来这儿，那时候，姑娘每次都会记着买些小礼物让洛离带回去给妹妹。

小姑娘也会时常催着洛离找姜月盈出去玩，这样她就有礼物可以收了。哪里像姬曜与姜明法，每次哥哥和他们混在一起，妹妹是谁恐怕都忘了，更别谈给她买礼物了！所以小姑娘以前每次见到姬曜与姜明法，都会张牙舞爪地不让他们过去，唯独对姜月盈，恨不得把洛离送到她的怀里。

小姑娘一个人的时候也喜欢来这儿瞎逛，看到心仪的东西也会动用自己的小钱罐买下来，不过奈何钱罐子里只有叮当响的几颗铜板，每次攒许久一次就耗光了。再加上她特别喜欢吃甜食，每次路过那些糕点摊子都走不动道，非要把口袋里的铜板挥霍空才肯离开。

洛离牵着妹妹的手，一路跟在人潮后往前走着。小姑娘一只手牵着哥哥，另一只手插在衣服兜里。一路上，两人看着前方的人潮在各种小吃店面前分流，在卖衣服的店铺前分流，在各种饰品小摊前分流……只是前面的人似乎还是那么多，停下那么多人，道路依然拥挤。

洛离跟着妹妹去了好几家店，都是卖些时兴的小玩意的店铺，里面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很少有洛离玩过的，许多他甚至连怎么用的都搞不清楚。

他曾在店里瞥了一眼妹妹，在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里挑来挑去，不过她似乎并没有什么目标，只是左看看右看看，始终没有拿起一样东西。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小姑娘拉着洛离左扭右扭地往里面挤去。终于是到了小姑娘最喜欢的摊子了，她喜欢吃甜食，尤其是这位老媪做的桂花糕，每次来这儿都要过来买上一块。

小姑娘伸出两根手指挥了挥，“今天要两块桂花糕！”

老妇人笑呵呵地答应着，手上动作熟练麻利。不一会，两份分开包装的桂花糕便送到了小姑娘的面前，洛离正准备付钱的时候，小姑娘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说道：“拿着，今天我付账！”

说着，她一直插在兜里的手拿了出来，手里赫然捏着几个铜板，上面沾满了小姑娘的汗水，看样子是怕路上把钱丢了，便一直把那点钱攥在手里了。洛离接过两块桂花糕，看着小姑娘付完账再次把手插到兜里，另一只手牵着他的手，出声问道，“你回去再吃？”

她翻着白眼道：“你把它们吃完再说话！”小姑娘瞪着眼睛看着洛离，直到洛离乖乖把两块桂花糕吃完后，才可怜兮兮地说道：“能别难过了吗？”

洛离笑了，他又去老媪处买了一份桂花糕，不过翻了好久的口袋，才想起来钱都给了那对夫妇，他尴尬地看着老媪，老妇人笑着说送他了。洛离连声致谢，将桂花糕给妹妹以后，蹲下身子看着妹妹轻声说道：“妹妹，你知道吗？其实长大了以后人就不那么容易哄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