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河神大典(1/1)

首发：~第12章 河神大典

营盘头村东，起了一座新坟，散乱的纸钱，挂在松柏之间。

福严寺禅房里，道明和尚诵完了最后一遍《地藏菩萨本愿经》，给韩缤、给圆空。都说人入土为安，不知石湾这蕴含无穷地气的土地，能不能安抚那些亡魂。

翌日，玉溪帮堂口张灯结彩，红布条装饰起来。虽说兄弟们命案未破，可这河神大典也不能怠慢。这可是保佑玉溪帮年年有钱赚，天天有饭吃的古礼。

吴二爷这天更是重视，他早早得沐浴斋戒了三天。今天一大早，就穿上了红色长衫，净面洗手，丝毫不敢怠慢。

“老四，早点准备好了没？”今天吴二爷是唯一不去骨头张那边吃早饭的日子，因为今天早晨得吃年糕。水煮年糕，切成小长条，碗里盛上两块。而且两块年糕得叠起来，寓意一年更比一年高，再撒上一层白糖，好吃又吉利。

“好了，您请去前厅用膳。”吴老四办事，从来不出差池。

吴二爷满意地点点头。手下弟兄们，清一色崭新的黑色红丝边短打服，个个兴奋异常。再看街上百姓，已经聚拢过来，就在堰桥上搭的台子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当年可比不得现在，有手机有电视有电脑，那会儿没啥娱乐活动。这河神大典看热闹，是石湾百姓一年一度的保留节目。

堰桥菟骨头张的粥摊子今天都收的早几个钟头，就是给吴二爷个面子，腾出地儿来，给人观礼。

再看那搭建的观礼高楼，红绸布扎起朵朵大花点缀其上。虽说不是登天之梯，但也有九层高。九为至尊之数，可见对河神的敬重。观礼台设在第八层，分主宾席位，足足几十个位子，除了玉溪帮几位元老，还有石湾镇上的官家，余下的就是各村的村长。观礼台桌子上摆满了水果糕点，特别是本地产的桂花云片糕，薄薄软软的一层，入口满是桂花和米粉的香气，老少皆宜。还得是这楼搭的高，若是低几层，旁边的小孩儿怕是要馋出哈喇子来。第九层是河神的牌位和祭祀台，等大典开始，吴二爷需要率领众玉溪帮兄弟，上楼祭拜河神。

有人要问了，这河神是什么模样啊，为何就一个牌位。其他地方的河神都有模有样，有龙王有妈祖，信徒塑其金身供奉。这石湾的 河神，传说古已有之，但是谁都没见过。也是这边的运帮供奉着，年年风调雨顺，运河通畅。当年的运帮，还不是玉溪帮。老帮主去世后，新任的帮主不信这套，说连见都没见过，还祭拜个屁。那一年便废除了河神大典。一开始，也并没有异样，那帮主不禁得意非常，命手下驾了船在运河里游荡，高立船头饮酒吃肉。

几杯酒下肚，已经晕乎乎了，他高喊着：“有个屁的河神！有种出来给老子看看真面目！”话音未落，天空阴云汇聚，平静的运河湾忽然起了一道高大的波浪，直接一口把船吞没了。再接着，两岸涌起浪潮，像海啸般吞没了四周的房舍。躲避不及的百姓都被卷入了河中。待得浪潮退去，足足有两千多人落水，两岸像下过一场暴雨一般，坑洼泥泞。说也奇怪，百姓们都游了回来，而唯独那帮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运帮找了几个水鬼下去查看了三天，运河底丝毫没有踪迹。这就是传闻的”水落两千人”。

百姓们都传开了，这是河神给的警示。大家伙儿都说，帮主对河神不敬，被河神一口吞了。倘若再不祭拜他，可都要步了运帮帮主的后尘。接任的帮主从此不敢怠慢，赶紧补办了仪式。于是那一天被定为河神大典，也就是农历三月廿三。是真是假，无从可考。反正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类似的传说，也没有发生那样的事了。

运帮改了无数个姓氏，可这个河神大典却一直传了下来。

“兄弟们，出发，祭祀河神！”随着吴二爷一声号令，玉溪帮兄弟排好队伍，簇拥着几位当家的，过去堰桥菟。这队伍可有讲究：前排，是拿着撑船竹篙的兄弟，寓意长篙开路路路通。而且这竹篙需要够长够粗，才显得吉祥。后面紧跟着的是抬着祭祀用品的兄弟。中间是吴二爷和几位当家统领。当然百姓们最感兴趣的，是最末尾的兄弟。他们主要负责演戏给河神看，给河神助助兴，那可是今天的重头戏！

观礼台上的其他人都已经落座了，此刻看吴二爷到来，纷纷站起道好。吴二爷笑容满面，拱手回礼，大刺刺在主席落座。这时候，吴老四望向吴二爷，见他点头示意，一声高喊：“河神大典，现在开始！”

吴二爷庄严起身，带着玉溪帮的几个统领，缓步走上九层。楼下抬着祭品的兄弟也上得楼来，一一摆放在供桌上，无外乎鸡鸭鱼肉猪头等一干物什。

吴二爷点燃香烛，领着众人对着牌位三跪九叩。现场不敢发出一点杂音，带着娃儿来看的百姓，都轻轻捂住了孩子的嘴巴，生怕小孩子不懂事，说错话惹怒了河神。

吴二爷礼毕，向楼下喊道：“兄弟们，给河神助助兴！”

随着玉溪帮兄弟一声答应，早有十六个小伙子，拿着短浆上台而来，排好阵势，竟然演练起了武操。

“天运顺遂！”但见领头的一声口号，大家做了一个姿势。再接着又一声口号“石湾宁定”，大家又“哈”的一声做了一个姿势。吉利词说完，也刚好一套操演练完，兄弟们收礼面向运河致意，又回身给观礼台上的嘉宾做礼。此事百姓纷纷喝彩，真真都是石湾的好后生。

接下来的节目，更是让然期待，越剧！石湾隶属嘉兴，和绍兴极近，这里的人也都爱听。今天演的是名曲目《梁山伯与祝英台》，虽然百姓们对这故事耳熟能详，可演出来，比单嘴上说，精彩不知道多少倍。更何况越剧都是大姑娘反串多，石湾的小年轻个个伸长了脖子，看得可认真了。

堰桥菟的茶馆，张龙娘和韩秀才结伴缓步上楼，踩得木楼梯嘎吱嘎吱响。这两天张龙娘和韩秀才终于料理完了韩缤的后事，算是堪堪赶上了这河神大典。两人想要个靠窗的位置，一边喝茶一边观礼。却见一人，西装革履，轻摇钢扇，正在最佳的南窗位置，注视着河神大典。

听得楼梯响动，那人转过身来，笑道：”哟，二位可是来迟了。在下早已定好位置，请坐。“正是王舒羽！

张龙娘看着桌上摆好的另两幅茶具，娇嗔道：“不请自来，还自作主张，小跟班长本事了啊？”

王舒羽忙摆手道：“可不敢，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又对韩秀才说道：“韩先生，今天可是我自己带的龙井，明前，赶紧来品尝一下。”

张龙娘两人也不推辞，依次落座。三人密切注视着堰桥那边的河神大典。心中各有心思，上好的明前，都有点不得滋味。

“穷酸，你说现在都静悄悄的，是不是我多虑了？”张龙娘问道。

“不好说，不是还没结束么？如果没事，那就最好。”韩秀才此刻手里也握了一把折扇，竹骨绸面，哗啦一下打开，轻轻晃动。扇子上是他的丹青竹图，挺拔干练，任尔东西南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