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40章 第 40 章
贺代光的回答在褚归的意料之中,村里人盼医生、尊敬医生,但几十年的习惯,不是他一句话能改变的,除非他拿出切实的证据。
慢慢来吧,褚归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走,去我家吃饭,你大伯娘在家煮好饭了。”中午收了工,贺大伯到村口接人,大伯娘跟媳妇回家做饭,贺大伯跟大伯娘生了一子二女,贺代光是老大,两个妹妹嫁去了其他村。
贺大伯他们吃了饭下午要上工,褚归不好意思为了一口水耽搁,蔫哒哒地去了贺大伯家。
农村人结婚早,贺代光今年二十六,孩子六岁了,他媳妇后来又怀了一个,结果遇上三年□□,落了胎,肚子至今没动静。
“大伯娘有开水吗?”到了贺大伯家,贺岱岳直奔厨房给褚归找水喝。上辈子他才不在乎啥生水熟水,褚归花了老大功夫纠正了他的坏习惯。
“开水?你看看堂屋暖壶里有没有。”大伯娘正在拍蒜拌黄瓜,她腾不出手,抬下巴指了指隔壁堂屋。
他们夏天通常是喝生水,贺家老院子里有井,每天提上几桶灌满水缸,渴了舀一瓢直接喝便是,连贺岱岳年近七十的爷爷奶奶皆是如此。
贺代光媳妇肚子迟迟没动静,夫妻俩去公社卫生所看了医生,医生说贺代光媳妇宫寒,要忌食辛冷,大伯娘于是三天两头烧上一壶开水,让儿媳妇喝热的。
贺岱岳提了提暖水壶,沉甸甸的,他倒出开水,用两只碗来回倒腾降温,半碗给褚归,半碗递给潘中菊。
大伯娘把粗瓷碗洗了又洗,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但褚归是城里来的,听说城里人日子过得精细,吃饭前碗啊筷的,全得用开水烫一遍。
贺大伯家的桌子是方方正正的八仙桌,褚归在堂屋见到了贺岱岳的爷奶,两位老人看上去比褚正清他们老了不止十岁,白发苍苍,腰背佝偻,嗓门倒是大,中气十足地震得褚归脑瓜子嗡嗡作响。
“一些粗茶淡饭,褚归你莫嫌弃。”大伯娘摆好碗筷,刚分了粮,她难得煮了锅白米饭,紧着给褚归他们盛了,盛饭勺掉了两粒米饭在桌面上,贺代光的儿子立马伸手抓进了嘴里。
荤菜是青椒炒腊肉,和用干菌炖的小公鸡,这会儿政策没那么严,且困山村地势偏远,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超标准养了几只。
其余的是各种素菜,拌茄子拌黄瓜,炒空心菜,炒嫩南瓜丝,冬瓜汤,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因为放的油少,味道略显寡淡,跟安书兰做的自是没法比,不过比贺岱岳强,褚归接受良好。
褚归看了看剁成小块的鸡肉,以及眼巴巴望着他的小萝卜头,默默把鸡腿夹到了他碗里:“我不喜欢吃鸡腿。”
哪有不喜欢吃鸡腿的呢,小萝卜头一口咬住,大伯娘无奈缩回手,把腊肉往褚归面前推了推。
吃了一碗白米饭,褚归放下筷子,拒绝了大伯娘的添饭:“大伯娘我吃饱了……没跟跟你客气,我们十一点多钟刚吃了馒头,不信你问代光哥。”
吃得狼吞虎咽的贺代光抽空点头,心想褚归长得斯文胃口也斯文,一个馒头一碗饭,真好养活。
饭后闲话了一会儿家常,三人回了小土房,贺岱岳的屋子许久未住人了,得好好打扫一番。潘中菊帮不上忙,坐在堂屋指挥贺岱岳。
“凉席在你柜子顶,你烧锅热水烫一烫,晒到院子里去,蚊帐在我屋的衣柜里。床上铺的稻草潮了,正好上个月收了稻子,你跟你杨叔说一声,上草垛子那挑几个新稻草,挑二十个吧,铺厚点,当归睡着舒服些。”
贺岱岳一口一个好,他从柜子顶取下凉席,进了潘中菊卧房,径直打开抽屉,果然从里面翻出了一包味道刺鼻的灰色粉末。
上辈子的老鼠药。
褚归与贺岱岳对视一眼:“找地方挖个坑埋了吧。”
说干就干,贺岱岳拿了放在墙角的锄头,将老鼠药埋在了屋后的竹林里。
两人处理完老鼠药,贺代光挑着一桶水进了院子,贺岱岳家没水井,潘中菊用水经常是他帮忙挑的,反正离得近,潘中菊一个人,挑上一缸水能管四五天的。
尖锐的哨声响起,是上工的信号,潘中菊下意识站了起来,迈出一步后悻悻摸索着坐下:“谢谢代光了,你赶紧上工去吧,让岱岳来挑。”
贺代光瞅瞅贺岱岳的腿,再瞅瞅褚归瘦削的身板:“没事叔娘,我两下挑完了不耽搁上工。”
水缸填满,贺代光提着空桶,小声跟贺岱岳说道:“水用完跟我说,我悄悄地挑。”
锅里的水烧开了,贺岱岳灌了两壶,晾了一茶缸。他提溜着洗衣服的大木盆放到灶台边,凉席卷着竖在木盆里,他扶着,褚归舀热水从上往下一遍遍地淋,直至淋透。
蒸腾的水汽熏红了褚归的脸,他热得汗流浃背,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早干完早收工早洗澡。
“你在家歇着,我去找杨叔拿稻草铺床。”贺岱岳摸了摸褚归的脸,“放心,我会喊人帮忙的。”
旧稻草抱到院子里晒干做柴烧,新稻草一层层交叠着铺在床板上,最后铺上晒干了水汽的凉席,用冷水擦两遍,挂好蚊帐,完活儿。
褚归按按凉席,感受了一下手感,窸窸窣窣的,还行。
接着整理行李,贺岱岳的衣柜里一半的空间放了秋冬的被褥,另一半如今被两人的衣服填满,褚归的医书只能暂时搁在箱子里。
“回头我给你打一个书柜,跟你屋里那个一模一样的书柜。”贺岱岳的两个舅舅是木匠,贺岱岳跟他们学了点皮毛。
等全部弄好,已是下午四点,褚归彻底累瘫了,他这辈子从未有任何一天像今天这般劳累的。看诊治病读医书皆是动脑子的事,动体力真不是他的强项。
他额头不知在哪里蹭了一道灰,身上的衣服更是脏得不行,整个人如同冬天钻进灶膛里打了个滚的小猫,贺岱岳拇指拂过褚归的额头,好家伙,越蹭越黑。
“你去洗澡,我做饭。”中午褚归必然是没吃饱的,贺岱岳跟他一样,以他的饭量,若是敞开了吃,大伯娘估计得心里滴血。
潘中菊在自留地里种了菜,每年分的年猪肉,潘中菊会用盐腌了,一部分挂在灶台上熏腊肉,一部分挂在屋檐下做风吹肉。她生性节俭,尽管贺岱岳经常给她寄钱,她依然舍不得多花。
房梁上的肉成色有深有浅,明显不是来自同一年,杂物房的大木桶里干豆角、干萝卜、豆子装了好几个麻袋,靠墙一溜烟的泡菜坛,酸萝卜、酸豇豆、泡姜、泡辣椒、咸菜头……林林种种不胜枚举。
在无数人拉饥荒的年代,潘中菊攒下如此多的粮食,可见她平时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贺岱岳家的厨房顶冒出了炊烟,他挑了块瘦肉多的风吹肉煮熟切片,跟藠头炒了。褚归闻到味,吸了吸鼻子。他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身上带着淡淡的香皂气息,是他在医馆用的那种。
安书兰给褚归备的日用品,够他连续不间断地用上三个月。
“能吃饭了么?”褚归望着锅,语气诚恳,“我觉得你的厨艺好像进步了。”
“马上。”贺岱岳爆香蒜末,道出其中缘由,“我在医馆闲着的时候跟芳嫂请教了几招。”
褚归瞪圆了眼睛,神情越发期待:“我拿碗筷!”
张晓芳教贺岱岳时说过一句话,只要贺岱岳肯用心学,按照她教的步骤,炒出来的菜再差也有三分。大火爆炒小火焖,炖汤加水一气呵成,爆炒要快,焖煮要慢,炒熟放盐,锅边淋酱油提色增香……
贺岱岳牢牢记住,做的过程中虽然波折了一些,但成果似乎不错。
“好吃!”褚归对贺岱岳竖起大拇指,风吹肉咸香四溢,贺岱岳煸出了肉里的肥油,激发了藠头本身的风味。原来贺岱岳做饭不是没有天赋,而是缺少一个好师傅。
潘中菊尝了口肉片,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好吃,第二个念头是贺岱岳莫非被部队调去当了火头军?否则贺岱岳在部队天天吃食堂,上哪学的做饭?
“一个做菜特别厉害的人教我的,他们祖上是宫里的御厨。”贺岱岳含糊了张晓芳的身份,“妈你尝尝我烧的茄子。”
茄子费油,贺岱岳到底缺乏经验,油放多了,吃着腻嘴。潘中菊丝毫没嫌贺岱岳浪费,她攒那么多东西,不就是给贺岱岳留着的吗,一两勺油而已,吃完了她接着攒便是。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