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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66章 质问
天本来是星月满盈不见云雾,但魏远缓步下长阶时抬头观天,不知何时夏夜里骤起的狂风席卷来了乌云,遮天蔽日星光月色暗淡,难辨前路。苏翖立马静候,身后火光焮天铄地,浓烟滚滚像是要把天灼烧出个窟窿。
魏远跟着苏世子往宫外去,李严慎见他背影渐渐隐在月色之际,他解下象征太子身份的金蟒令牌以及三枚鸣镝交付给魏蓁宜,低头冲她耳语一番。魏蓁宜面露犹豫推辞之色,但踌躇片刻还是将青鸾局尽数留在李严慎身边,孤身上马往北面去了。
她一路上迎着火光驰骋,身侧屋舍不再尽是断垣残壁,马蹄溅起的尽是艳红无比的鲜血,尸积如山。纵马至城楼前,她手握青鸾横刀,只身上城楼。按照李严慎的嘱托照着北面连发三枚鸣镝。
静候片刻却也不见响动,彼时箭矢如雨,恰好雷声大作。透过闪电砸下来的光亮,魏蓁宜看见城下之兵多达数千,皆披甲握弓。蛟冥军她是自幼便有耳闻,擅长水战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她知道爷爷此番入敌营必死无疑,他一辈子都押给了李家。长捷微动,晶莹泪水模糊了视线。就在魏蓁宜希望几乎落空时,北面山林里突然亮起火光。暴雨瞬间倾盆而下,雷声夹杂着闪电砸落,她看见树林舞动,金光袭来,甚至有熊的嘶吼声传来,而空中苍鹰穿梭在暴风雨里,鸣声大振。
“熊吼鹰怒,金光蔽日。是白大帅,是金麟卫。”
魏蓁宜能清晰的辨认出白家特有的战甲所放出的色彩,白大帅率先带着一队轻骑厮杀过来,蛟冥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援军打的措手不及,原本必胜的气势也节节败退,魏蓁宜鼓舞城楼上所剩不多的将士反击,众人见金麟军来,个个都摩拳擦掌。
直到中军旗断,魏蓁宜才举起令牌仰声高喊:“城下诸位,我乃青鸾局持剑令,特奉皇太子之命前来侯援军入城。尔等虽是苏家麾下名将勇卒,但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城。’我相信诸位背离家乡,奉旨北上皆是被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故太子心慈,特命我招降诸位能臣贤者。”
蛟冥军北上本多是水土不服,身体异常。而苏家内部分歧不断,他们也自乱阵脚不知何去何从,他们在金麟军重重围困下,将压抑许久的心思放出来,剑指天子助纣为虐本就是杀头的死罪;但若从苏皇后而叛苏家也是杀头的死罪;此番负隅顽抗更是逃脱不了成为刀下亡魂的宿命。所以,各个弃兵卸甲举手投降。
半刻前,魏远被苏世子请入苏瑶清帐内。帐中左右两列站满了人,随行的文武百官全部穿金带银,见他进来全都低头不语。苏瑶清抬着茶盏倚靠在正中高处,静静喝茶。魏远立定后仍然对其只行皇后之礼。
“大胆!”黄翔平换了身一品官服,艳红处在其间,见魏远这般动作率先开口训斥:“你可知见陛下要行何礼?”
魏远上下打量了黄翔平一番,突然放声大笑,说道:“老臣历经三代,见陛下怎会不知行什么礼?只是陛下不在此处,为何要行见陛下之礼?”
苏瑶清仍不抬头,魏远轻顺胡须,沉声说道:“娘娘可知落回此毒?”
苏瑶清翻动茶盖的手一滞,却仍然装着不解其意思,略有些暗沉的斜红跟着她抬头的动作而再度招摇起来,她轻笑:“天下名毒,江南毒邪圣仙赵家特制的毒药,怎会不知?”
“是啊,”魏远有些混沌的目光注视这她,说:“落回是慢性毒药,杀人于无形,银针探不出,偶尔误食一二次倒也无妨,所以那些试毒的太监才查不出来。可您说老臣前些日子就在陛下常喝的圣水之中发现了此物,真是巧啊!”
苏瑶清有些慌了,忙打断他的话:“所以丞相是来兴师问罪?那圣水经了不知多少人的手…”
魏远哑然失笑,说道:“可老臣并没有说是来找您讨陛下的公道!您何必急着承认呢?”
苏瑶清又气又急,说:“你!”
“您自己清楚,献给陛下的圣水之中,为什么每一碗都有此物!”
“放肆!”苏瑶清重重掷出茶盏,怒斥道
“放肆?”魏远说:“放肆的是你这妖后!胆敢毒杀天子,幽禁太子,囚禁皇子!桩桩件件哪件冤了你?胁迫百官,剑指皇家子孙,逐天朝之鹿,罪过堆积成山你够死几次。”
帐外雷声大作,闪电劈下来,通过帘子照亮了这昏暗乌黑的主帐,在这站着的众人有人惊愕不已;有人汗如雨下,外头狂风席卷着暴雨落地,淹没了嘈杂之声,轰隆一声雷鸣再度点亮这孤寂无边的夜。
苏瑶清冷笑道:“是吗?朕不知道你所数的这些罪责能杀朕几次,又能奈我何?把人带上来,”她一挥手,士卒就拥簇着有些昏沉狼狈的裴婧入内,苏瑶清接着说:“但朕知道,今日你们家一定得死一位。”
裴婧受了惊吓,高烧不退,又淋了雨,腹中孩儿也不安分。眼下浑浑噩噩,也早就听不清也看不准此为何处、所立何人。只是隐约之中听到谁的讥讽还有不知是谁提及魏蓁怀的名字,双腿不济瘫软跪了下去。魏远见状老泪纵横,心疼她不已,连忙上步打算将她扶起来,却被侍卫亮刀拦住。
雷声轰鸣,暴雨如泻,魏远不觉眼眶湿润:
“娘娘此举逼我魏家太甚!自古明君不屠人子孙,你可知我孙儿”
魏远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苏瑶清打断:“知道,魏蓁怀可在百万师中取上将首级,若探囊取物。但那又如何?他本事再大,又能换回你们谁呢?”
黄翔平自是存有私心,他如愿出任宰相后,自然不会希望魏远仍然活着。心下盘算,嘴上劝说,低声在苏瑶清耳畔说道:“自古圣明不断其子孙,陛下新登基自是不可杀伐太过,但一朝天子一朝臣,总是要有人祭旗,不若”
苏瑶清一眼就看出他的私心,反驳道:“朕要他们来,不会真杀了他的。这二人若是任一折损,魏家怎会善罢甘休。”
正待要说什么,突然有斥候来报,说是白大帅一干人往这边过来。苏瑶清惊起,慌乱之色十分明显,连忙重穿铠甲令人将魏远一并带出阵前。帐外雨滴打到地面,飞溅而起的泥泞重重沾染了苏瑶清白色的披风。
她集结大军,纵马迎敌。魏蓁怀和白若汀早已兵逼营寨,苏瑶清倒也不慌,纵使白家金麟军从无败绩,但她深知白家一向的处事风格是断不肯插手中原立储换君一事。她心下谋算,白大帅此番入京不会因为别人,一定是裴君搞的鬼。
苏瑶清冷眼看李严慎说道:“你也跟着他们算计你母亲?”
“母亲?”李严慎有些自嘲,含泪接话:“我一直以母亲之礼侍奉您,可换来的不是软禁,就是生死一线。虎毒不食子,可您”
“笑话!”苏瑶清打断他的话,暴雨打湿脸颊,辨不清孰是泪水,说道:“天家只论成王败寇,何来母子之说,何况你从未真正站在朕这边过。”
李严慎有些自嘲,不再接话。相反是魏蓁怀,心系爷爷和妻子率先接过话:“娘娘,爷爷鞠躬尽瘁一生都奉献给了皇家,婧儿更是何错之有,请您放了他们,卑职愿以死谢恩。”
“荒唐,”魏远站在人后,闻即此,劈开人群而出,怒斥:“怀儿,不可低头!不可为虎作伥!我这条命本就该追随先帝而去,不用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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