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教堂(上)(1/1)

首发：~第15章 教堂(上)

在诺亚城西方的商业区和南方的居住区的夹缝之间，有一座高大却十分陈旧的建筑，在几十年前的旧世纪，曾经有数不清的善男信女聚集在这座殿堂里高唱赞歌，可是今时今日，曾经的神圣和庄严早就被灰尘掩埋，这处特殊的地方总是被人们有意无意地遗忘。

这是一座教堂，门楼上悬挂着铁灰色的十字架，曾经代表着上帝威严的神圣所在，到了今天也不过徒留一副空壳。

诺亚城的居民现在已经很少去教堂祈祷，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哪怕是在旧世纪，随着科技文明的日渐昌盛，信仰宗教的人数也有下降的趋势，相比于上帝用了七天从虚无中创造万物的说法，人们已经更愿意相信世界的起源来自于一百多亿年前的宇宙爆炸。

活尸灾变爆发之后，人类对于神明的信仰曾经回光返照一般进入一段高速增长的时期，人们普遍认为，天启病毒正如其名，是神对堕落颓废的人类降下的惩罚和警醒，想要度过这可怕的灾难，就必须重新坚定心中的信仰。可是日升月沉，光阴似水，无数虔诚的灵魂在泪水和痛苦中祈祷了几十个年头，他们没有等来上帝的救赎，反而是人类依靠自己的力量，依靠自己探索自然得到的科学技术，在活尸盛行的这个世界上硬生生开辟出诺亚城这么一片末日方舟。

如果神是仁慈的，他为什么要在人间降下如此可怕的灾难？如果这灾难是人类应得的，为什么我们能使用科学对抗它？怀着这样一种想法，曾经令无数人笃信不疑的宗教教义受到了人们的置疑和批判。

最重要的一点是，几乎所有生存在末日的人类都曾经有挚爱的亲人丧生在活尸口中，如果活尸灾变的爆发真的是神的意志，那么这惩罚是不是太残酷了一些？哪怕信仰再是坚定的基督徒，当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家人被活尸群撕碎吞咬，心中还会坚信神爱世人吗？

一边是活生生的，有说有笑的，心中挚爱的家人朋友，一边是虚无缥缈，在人间了无痕迹，仅仅在宗教典籍中留下一鳞半爪的神，如果非要在二者之中选择其一，那么大部分人的选择都不会出乎预料。

生活在诺亚城的人们已经能够保证人身安全，可是为了城市的发展运作，他们必须贡献出每一分力量，被榨干每一丝价值。于是在这种情况下，生活相对安逸的神职人员受到了无数人的眼红，他们丝毫没有参与城市的建设，凭什么心安理得地享受和我们一样的权益？

这种想法刻薄而狠毒，却在诺亚城里流传甚广。

整个诺亚城只有眼前这一座教堂，教堂的主人是一位四十来岁的黑衣神父。

哪怕是在如今这个末日来临，信仰崩坏的年代，神父也依旧保持着每日祈祷的习惯。每当日落黄昏，家家户户都冒起炊烟，神父便会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面对基督圣像虔心祈祷。

“吱呀！”陈旧的黑木大门打开又关闭，一个娇小的身影走进教堂，默默来到神父背后。

神父的祈祷正好已经结束，他回过头，面上笑容温和而慈祥，仿佛一位亲切的长辈：“孩子，我知道你会来。”

“神父，我有罪。”希莱雅眸光灰暗，面带怆然，完全看不到一丝一毫往日的活泼开朗。

神父叹了口气：“孩子，你每天都会来到神的面前忏悔罪行，仁慈的主一定早就原谅了你，你又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可是我原谅不了自己！”希莱雅抬起头，眼中噙着泪光，“神父，你知道吗？我每天早晨起来都告诉自己，仁慈的神早就宽恕了我的罪行，一切都已经过去，我不需要再为过去伤心内疚，然后在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我努力绽放笑容，努力让自己开心快乐，努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这都没有用，每到晚上，当我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依旧是那血淋淋的一幕。”

泪水顺着少女的脸颊滑落流淌，她痛苦地闭上了眼：“活尸当着我的面啃食我妈妈的血肉，妈妈很痛苦，她张着嘴向我求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可是我呢？我根本不敢去救她，而是像个胆小鬼一样跑掉了！从那天开始，我就没有一天睡过好觉，梦里看到的，全是妈妈临死前的眼神，她一定很害怕很失望，因为她唯一的女儿竟然抛弃了她！”

神父走上前，将干枯的大手放上小女孩的肩膀，目光与她对视：“孩子，我早就说过了，这真的不是你的错。”

希莱雅没有理会他，而是流着泪接着说：“这些年，我努力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机甲驾驶员，每次在城外杀死一只活尸，我都告诉自己，我这是在为妈妈报仇，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妈妈已经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神父摇了摇头：“没有哪个母亲会真正怨恨自己的孩子，你妈妈的灵魂已经在主的怀抱中得到了安息，她也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孩子，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多想了。”

“神父，谢谢你。没有你的安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女孩擦了擦眼泪，努力露出微笑，“现在，让我一个人在神的面前祈祷吧。”

作为和加门罗家族并列齐名的富豪世家，多克莱茵家族的宅邸设立在诺亚城居住区偏南，地中海风格的装修不算如何奢华，却自然简约，带着股温馨的田园味道。

日落黄昏的时候，一个身穿军服的金发青年出现在宅院大门前。

“米罗少爷晚安。”仆人们纷纷躬身行礼。

米罗少将对他们一一点头致意，礼节和风度无可挑剔。走进宅邸，穿过几道圆形拱门，沿着长廊一路往前，最终，米罗少将停在了一道房门前。

还没敲门，就听里面传来一个欢快愉悦的稚嫩童音：“是米罗哥哥回来了吗？快进来吧。”

米罗的脸上浮起一丝淡笑，径直推门而入：“皮特，哥哥来看你了。”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房间，然而这个地方像病房远远胜过像卧房，洁白柔软的天鹅绒大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瘦削少年，少年大约十一二岁，一头棕发，脸上几粒雀斑，他身上插着好几条塑料管子，吊瓶里各种颜色的药液一滴滴注入他的身体。

“哥哥！”皮特看见兄长想要起身，立刻被米罗按回床上：“听医生的话，不要乱动。”

“今天感觉怎么样？”米罗在床边坐下，微笑看着自己的弟弟。

皮特撇了撇嘴：“还不就是那样？在床上躺了一整天，都快闷死了！真羡慕哥哥，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米罗哈哈一笑：“等你病好了，哥哥带你玩遍整个诺亚城。”

“那可要等到什么时候啊？”皮特哀叹一声，“而且以前没生病的时候，诺亚城早就玩腻了。”

“那你想去什么地方呢？”米罗含笑问。

“城外！”皮特双眼发亮，“哥哥你看过旧世纪的电视节目吗？我们生活在一个无比辽阔的世界里，诺亚城里的小小空间根本连芝麻绿豆都算不上。城外是无垠广阔的天地，有金色的沙滩，辽阔的草原，北极熊伏在冰盖上用爪子拍鱼，狮子吃饱了之后躲在窝里打盹，成千上万的候鸟一齐迁徙，羽翼连成一片大海……”

没等皮特说完，米罗就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说的那是旧世纪，天启病毒早就毁掉了城外的一切。几乎所有的活物都被病毒感染，成了行尸走肉。”

“怎么会这样？”皮特难以置信地大叫。

米罗拍了拍弟弟的脑袋：“不用那么难过，哥哥现在已经是最强机甲米迦勒的驾驶员，你等着看吧，终有一天，哥哥会率领救世军横扫大陆，将可恶的活尸斩尽杀绝，将城外的世界重新夺回到人类的手中！到了那个时候，也许你还有机会看到想看的东西。”

“真的吗？”皮特满怀希冀地问。

“千真万确。”米罗点头。

“哥哥你保证！”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哥哥向你保证，今后我将驾驶米迦勒，拼尽全力，与诺亚城外的邪恶生物决一死战，直到我死或者这个世界恢复到旧世纪的美好。而皮特你也要向哥哥保证，今后一定要配合医生治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努力活下去，直到哥哥将答应你的事变成现实！”

皮特呆呆地听着，半晌过后终于重重点头：“嗯，哥哥，这是我们两个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