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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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城副将胡锡入狱，三皇子因谋害边关重臣、目无律法被褫夺协理朝政大权，贬到封地烟霞郡，无召不得入京。圣上龙体再度染恙，太子掌管前朝事务，立时寻由头处置了好几位三皇子要员，换上了自己的心腹大臣。一时，拥立三皇子的朝臣们皆人心惶惶，恐灾祸降临。

听闻此事时，京都桂花已开始飘香，泰城却好似没有四季，只余冬夏，九月仍是暑气难消、黄沙漫天之景。

王明翰自那日昏倒，浑浑噩噩过了半月，多数时在榻上昏睡，偶有清醒之际。梦里场景变幻，尽皆这些年与萧言过往种种，好似走马灯一般，一遍一遍轮回。梦的镜头，便是那串孤零零置于桌案上的银铃。

下人们轮番给他喂药喂粥，直耗了半月。待他身子渐好，醒来一问时辰，方知已过了许多时日。他压下心底无限蔓延的失去萧言的恐慌，命人备马，立时便要去粟良寻萧言，才出得大营一里地，便被郭恒带着一队人骑马追上了。

“明翰。”郭恒骑马行至王明翰身侧，神色凝重道，“胡锡下狱，泰城只余你一位主将。依军法，你不可擅自离营。若是叫人告发，或遇匈奴偷袭，便是死罪，太子纵是想保你亦不能。这些年，你所筹谋的一切，便都前功尽弃了。”

王明翰波澜不兴地看着郭恒，静默半晌，才道，“我知。可我若没了萧言，便如行尸走肉。一具行尸走肉，如何打仗平乱、保卫河山？如何带领将士驱逐敌寇？我已安排替身假扮我，若军营有事，你与纪和商议便可。朝廷派的副将不日便到了，理应不会有差池。”

言毕，王明翰握紧缰绳，便欲绕开郭恒。

“王明翰！你既认我为友，为何不能听我一劝？！”郭恒吼道，“罢了，我方才不说是不愿惹你伤怀。那日，你晕倒之际，我便派人快马追去粟良。你的主母，已不知所踪，粟良军营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你恐怕寻不到他了……”

王明翰瞳孔骤缩，目光犀利地盯住郭恒，道，“不可能。王笠风呢？！是他把萧言带走了！”

郭恒抓住他的手腕，没有丝毫迟疑地说道，“怎么不可能？！我何时骗过你？！你若不信，便去问墨言。我把他带了回来。”

王明翰舌头抵着腮，眯起了眼，旋即勒紧缰绳，调头回了军营。

墨言果然被郭恒带回了泰城。

“我那日清晨给夫人送早膳，本以为他尚在睡中，却不想掀开帘子，便见他衣衫端整坐于案边，见我来，只是轻轻一笑。他如往常一般用过早膳，便与我说要出去一趟。我不曾多想，可是，他却再没回来。”

墨言说完这番话，帐内三人皆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所以，萧言呢？”王明翰怔怔地，手紧握成拳，指节蜷紧，声音却轻飘飘的，仿似说重了，冥冥中便会吓到萧言，把他推得更远，再也寻不见。

墨言自怀中取出一张鹅黄信笺，递给王明翰，“这是在他枕头底下寻到的。”

两行清隽小楷越至眼前。是萧言的字迹没错。

「吾深感年华易老，诸多心愿未了。此去遍游山水，以了余生。山高路远，莫要寻我。」

没有提名，只在末尾画着一只可爱的兔子。

王明翰颤抖着手，好似这张薄纸有千钧之重。他骤然落下一大滴泪，氲湿了薄薄的纸笺，一大块墨迹晕染开，好似在纸上开出了一朵墨色的花。

“他竟……一句话也未曾留予我。”

王明翰带着人马去粟良与父亲大吵了一架，厉声质问他把萧言藏在了何处，直把他气得咳嗽喘气不止。

过了月余，粟良传来消息，王笠风病逝。一代战神，立下赫赫战功，战无不胜的大周朝镇远大将军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殁了。

此消息以迅疾的速度传遍五湖四海，举国哀痛，就连北边各方敌对势力亦是再三打探才确认此事并非大周诱敌深入之计。所有人皆以为这位威风凛凛的将军纵是死，亦该战死沙场，谁人能知晓他竟会在壮年之际，毫无征兆地病逝。可他身边的李太医却清楚，非是毫无征兆，实是为保社稷安稳才隐瞒了多年，如今却再也瞒不住了。

圣上感念将军恩德，怜悯他多年来为边疆战事所累，鲜少回京，遂派出浩大仪仗前往粟良接将军回京。又感念他的子女多年未能于父亲跟前尽孝，特赐恩典允王明翰回京吊唁。

王明翰接到圣旨，长久地沉默，忽的对众人说了这一番话：

“父亲多年操劳，实为我大周朝鞠躬尽瘁。然，父亲不能再戍守边疆，臣为人子理应承其遗业，恕臣无法脱身回京吊唁。”

这番话一出，任谁都能知晓他话中深意。原本京都人人皆道王明翰与父亲不和，却不知竟会不和到连父亲的吊唁都不愿去之程度。王笠风好歹是王明翰之父，纵是这些年苛待了他，如今他已病故，王明翰身为人子，理应吊唁。

京都流言愈甚，王明翰终是落了个不孝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