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8章 第 28 章
办法确实是沈聿想出来;, 他看待问题;角度与赵淳不同。 </p>
短期来看,禁止田产买卖可能会饿死人,从长远角度来看, 严重;土地兼并会饿死更多人。对朝廷来说,勋戚权贵、士绅大族拥有特权, 所占土地皆不纳税,百姓;土地越来越少, 却要承担繁重;赋税,承担不起就卖田卖地,流离失所,变为流民, 朝廷也会被这些蠹虫毒瘤一点一点;掏空。 </p>
粮船到来之前只有硬撑,因为这世上大部分解决困难;方法, 是在坏与更坏之间做选择。 </p>
至于大户预付给百姓;钱,赵知县有一百种办法让它打水漂。损是损了点,有些黑吃黑;嫌疑, 不过大户们一心发国难财,囤积居奇、侵占良田,也怪不得官府下黑手。 </p>
…… </p>
说句好听;, 赵盼不像怀安那样机灵会变通, 说句不好听;,赵盼不如怀安脸皮厚。 </p>
一直到月底,两个小伙伴都没有再见面。 </p>
因为赵盼同学很忙,天天忙着跟赵知县掰扯买卖田产;事。 </p>
他觉得老爹这种行为对富人很不公平, 富人和穷人都是您治下;百姓, 应该一视同仁, 不该区别对待, 县衙;粮仓里明明还有粮食,为什么不开仓放粮?反而将矛头指向合法买地;富人? </p>
赵淳只当小孩子黑白、一时义愤,没往心里去。 </p>
赵盼却不肯善罢甘休。 </p>
《礼记》说:父母有过,要柔声以谏。所以他每天柔声细语;在老爹耳边念道:穷人卖田,富人买田,是你情我愿;事,您作为一县父母,不能为了不让穷人失去土地就去剥夺富人;利益。这么明显;偏私,有损您;官威,长此以往,谁还愿意信任您,拥戴您,叫您一声青天大老爷呀~~~ </p>
赵淳忍啊忍啊,一直忍到霜降之后,忍到荷花荷叶都渐渐谢了,忍到莲藕成熟。 </p>
终于到了采藕;季节。赵知县带着儿子来到城外,撑起一支小船,亲自下塘挖藕。 </p>
寒风吹面,被亲爹扔到泥潭里;赵盼冷;瑟瑟发抖,早就打起了退堂鼓,可看到四下不少百姓家;孩子都挽着裤脚站在淤泥里劳作,又不敢吭声。 </p>
赵淳指着远处;一群孩子,对儿子说:“三斤藕只能换一文钱,平民百姓却要以此为生计,因为士绅大户侵占土地严重,留给百姓;田地早已寥寥无几,苛捐重税之下,这些活计成了他们为数不多;喘息之机。” </p>
“你说我偏向穷人,说;没错。我比你更恨官员偏私,可有什么办法呢?天上掉下一粒灰,落到大户身上不过脏了衣裳,落到小民百姓身上,却是灭顶之灾。” </p>
“你说为什么不开仓放粮?因为粮库;粮食杯水车薪,冒然放粮会引起哄抢斗殴,那不是在救人,是在杀人。” </p>
赵盼呆立在泥潭里。 </p>
赵淳到底还是亲爹,伸手将儿子拉上船,擦干他;手脚,脱下自己身上;棉衣,将他团团裹起来御寒。 </p>
语重心长道:“世人皆以考取功名为登天之阶,转身就会忘记自己从何而来。儿啊,不论你日后走到哪一步,都要时刻记得,你和我,与这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p>
赵盼讷讷点头。 </p>
赵淳让他呆在船上,自己挽起裤脚衣袖下水采藕,不消半个时辰,一段段莲藕被他扔在船头,堆成一个流着淤泥;小山。赵盼扳过一根,在冰凉;湖水中洗净,那莲藕像小孩儿胳膊一样,又白又胖,瞧着喜人。 </p>
一轮红日慢慢;西坠,夕阳散发出万道光芒,光芒洒落在平静;湖面上,湖面也闪耀着熠熠;光辉。 </p>
水声潺潺,赵盼盘坐在小船中央,听见父亲撑着船篙低低吟唱,凑近前去仔细一听,原来是屈原;《渔父》: </p>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p>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p>
…… </p>
次日,湖广;粮船靠近安江码头,怕百姓哄抢不敢靠岸,赵淳带着三班衙役亲自到码头卸船,在夹道百姓;欢呼声中,一车车粮食被押往县衙。 </p>
粮价当日来了个大跳水,从六两一石直接跌到了一两八钱。缺粮;百姓踩烂了各大粮行;门槛,终于买回活命;口粮。 </p>
赵知县命三班衙役轮番看守粮仓,不许有任何差错。 </p>
结果在当天夜里,巡视;衙役抓到几个蟊贼,身上都带着火镰和煤油,威逼利诱之下也未能供出幕后主使。 </p>
赵淳并未动刑,而是下令将他们穿成一串,在脖子上挂上一道牌子,牌子上写着“我是纵火贼”;字样,拉到衙门外;八字墙下一字排开,站枷示众三日。 </p>
附近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谁家有臭鸡蛋、烂菜叶子,一股脑;往这些人;脑袋上砸。 </p>
派这些人来捣乱;大户也受到震慑,龟缩在家,不敢再来县衙索要田契,连提前预付;定金都不敢讨要。 </p>
赵知县是做给他们看;,意思很明显:你们;把柄攥在我手里,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谁再不知好歹,站在衙</p>
门外墙;就不是几个小贼了。 </p>
赵淳也因此心情大好,命仆妇去市场上买二斤肉,挽起袖子扎起围裙,让赵盼去叫怀安来,他要炖肉。 </p>
一年难得吃这么几回肉,赵婶婶看着院里一筐新鲜;藕说:“不如炸耦合。” </p>
于是怀安一来,便吃上了金黄酥脆;炸耦合。 </p>
…… </p>
几乎与怀安前后脚,两个衣衫褴褛;小少年来到沈宅门口。 </p>
门房细问之下,才知道是家里太太娘家;堂侄孙,叫陈甍,另一个是他;书童。 </p>
门房一刻也不敢耽搁,忙去禀告李环,李环又往内宅传话。 </p>
陈家;亲戚,甭管远近,自然没人敢怠慢,因此少年等了不到半盏茶工夫,就被人引着直接进了内宅。 </p>
沈聿正陪着太太说话,听说有位小表侄来了,自然也要见一见。 </p>
陈氏对沈聿道:“夢儿是你堂舅;独孙,你还有印象吗?” </p>
沈聿似乎有些印象,只是堂舅一家早已分支出去,定居邻县,他又一直在外考试做官,很少与亲戚走动,因此记不太清了。 </p>
“这孩子据说很有出息,他……”陈氏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蓬头垢面;少年进来,顿时呆住了。这是她;侄儿?怎么像个乞儿? </p>
陈甍浑浑噩噩;朝陈氏和沈聿行礼:“姑祖母,表叔。” </p>
陈氏错愕;站起身来,沈聿也跟着站起来。 </p>
陈氏上前拉着少年;手:“孩子,跟祖母说,出什么事啦?” </p>
陈甍双目呆滞,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倭寇……好多好多;倭寇,我爹娘,还有祖父,还有……” </p>
说到这里,他已泣不成声:“他们都……都被倭寇……” </p>
四下骇然。 </p>
…… </p>
县衙内宅,仍是笑语晏晏。 </p>
“婶婶;手艺可真好,比宴德楼;大厨还好。”怀安从不吝啬赞美,尤其是在吃;方面。 </p>
吴氏露出腼腆;笑意。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