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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73章 子民
浮舍等人并没有将奥赛尔的话当回事，战场上的心理战术往往也是影响战况的重要因素。
夜叉征战千年，心如止水，不轻易被敌人的言语动摇是每个人的必修课。
就连平素喜爱玩闹的伐难此刻也眸如鹰隼，水蓝色的水元素在他锋锐的爪尖涌动，瞬间便可以将露出水面的海兽一击毙命。
所有夜叉严阵以待，然而这两位来势汹汹的强敌却并没有进攻，也没有召出海中魔物。
奥赛尔和八虬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夜叉。
原本身为岩神的摩拉克斯在海面上是绝不占优势的。
且从另一方面来说，岩神需要留下相当一部分的战力去守卫陆地领土，千岩军这些人类也不能到外海上帮忙，而他们两人的海族却几乎可以倾潮而出。
两相对比，如此劣势的摩拉克斯仍能一夫当关不落下风，除了本身武神级的实力和随手可造的石鲸，另一点就是这些可恶的夜叉们拦下了他们召集出的所有的魔物！
八虬与奥塞尔不约而同地心里憋闷如鲠在喉，但转念一想现在夜叉族的惨状，心情霎时雨过天晴，连海面上黑沉沉的云层都四散而开。
八虬是魔兽，生于海渊，在无底深渊中无有敌手，实力堪比魔神，他本体龙头蛇身，通体蓝色密文鳞甲，在波涛中威风凛凛寒光映射。
“戛——”八虬朝天长吟一声，畅快淋漓至极，他大笑声震耳欲聋，“真应该让墨菲斯把披月泽的样子映照下来，让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夜叉看看自己出生入死却得到了什么！”
魔神奥赛尔九头蛇身，所在之处海水似不休的漩涡吞噬着一些活物。
他淡笑道：“怎么没有呢，墨菲斯真是善解人意，倒还真给我送来了一个梦影。”他的身前飘起一个虚幻而斑斓的梦境之影，像泡沫般缓缓升空。
八虬蛇瞳微微眯起，心中对墨菲斯生出杀意，小小一个梦之魔神，也敢不将他放在眼里。
奥赛尔眼观八方，自然没有放过那一缕不满，他心中冷笑，嘴上却对夜叉道：“既然连你们誓死效忠的帝君都要隐瞒你们，那便由我大发慈悲让你们知道真相。”
那泡沫之梦渐渐延展，云雾纠缠的画面即将成为完整的画面。
在这过程中，摩拉克斯隐于神氅下的右手天星隐而现，现而复隐，他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峰轩起，最终，在披月泽显现的前一秒，他出手了。
八虬的水元素壁障哗啦一声应声而碎，脆弱的泡沫之梦一触即破。
八虬恼怒间气急败坏道：“你为何不拦住他！”
奥赛尔却看着夜叉们犹疑闪烁的眼神笑了，“画面再真实，不愿意相信的人依然可以给自己找到借口，可若是信仰破碎了，该作何解释呢？”
他扬声质问道：“摩拉克斯若是坦荡，为何不愿你们看到呢？”
夜叉们不曾动摇的坚韧之心因为摩拉克斯的这一举动产生了裂纹，他们均不由自主地想，披月泽怎么了。
与此同时，八虬也回过味来，火上浇油道：“因为他需要你们拼尽全力为他挚爱的子民流尽最后一滴血！真可怜呐，举全族之力为帝君鞠躬尽瘁又如何呢？”
“你们知不知道！披月泽已经被烧成了废墟！”这一句震荡在空旷的海平面，钻进每一个夜叉的耳畔，刺的他们耳膜生疼。
在夜叉气息不稳的无措视线中，静默许久的摩拉克斯慢慢抬眼，他眼底划过愧疚，低沉道：“他们所言不错，披月泽今晚……被墨菲斯焚毁……”
“滴水未留。”
“片叶不剩。”
“小夜叉不知所踪。”
短短几句话，言行果断的摩拉克斯每句之间都停了一个呼吸那么长的时间，那一字字砸进众夜叉的心里，像冰雹自世界之外当面轰然而来，还没感到疼痛便化为齑粉。
假的，怎么可能。
他们不约而同想着，接着脑中被长长的忙音占据，四肢百骸都是懵然的抽痛。
奥赛尔和八虬会骗他们，帝君怎么会骗他们呢？
帝君又是否如八虬所说……
他们只是工具吗。
伐难左眼愣愣的落下一滴泪，混入滚滚东流，一去不返。
在这一刻，夜叉一族在失去家园与弟弟妹妹之时，永不坍塌的信念崩下一粒石子，咕噜几声被遗落在地。
茫然的不知道哪个更痛。
浮舍不理八虬他们的锋利言语，在海风中满目哀伤问道：“帝君，您为何不让我们看一眼呢？”
奥赛尔讥讽笑道：“当然是想让你们更好的卖命了！摩拉克斯，妄你自诩仁善，原来是慷他人之慨！”
没人理他。
摩拉克斯将夜叉执着问询的神情收入眼底，也看尽他们在这片兵戈之地深入骨髓的忍耐——生死也罢，流血也罢，将一切伤悲按捺，永远坚守阵线，永远不屈。
可是他们分明流着泪啊。
摩拉克斯心中涌上深深的无力和酸涩，他威严的眸光被海水的浮光倒映一抹闪逝的水色。
他动了动唇，说道：“或许冠冕堂皇，但我的确不愿你们直面现在的披月泽，就像人间的父母在鞭炮声响起的那一刻捂住孩童的耳朵。”
他们与他朝夕与共上千年，守护的是他的子民，但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他的子民？
魔神的本能让他爱着人类，而他的心，在此时让他同时爱着人类之外的生命。
摩拉克斯想起今日小夜叉金灿澄明的眸子和她的称呼。这一刻突然感到，或许他们真的是他的孩子。他是天衡山之神，夜叉生在天衡，长在天衡，由他赐名，追随他风雨经年。
怎么不算呢？
心态的微妙转变，让摩拉克斯在这一刻生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若是一个种族走到了穷途末路，便不要追随他一条路走到黑了吧。
总归，他一个人也可以挡下一切的。
摩拉克斯瘦削精美的下巴微微抬起，鎏金流云的龙角撑起兜帽，他手中金芒天星浮动，闪身到他们身前，冷酷望向身躯如山的八虬和奥赛尔，背对他们淡声道：“与其让伤痕被敌人亵玩利用，不如永远藏好。”
他顿了顿，声音雍容悠长中有一丝神明低眉般的轻柔，“去吧，我准许你们缺席此后的战斗。”
“愿尔夜叉一族，此后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夜叉们心潮翻覆胜过海浪惊涛，齐齐呆滞住。
奥赛尔和八虬始终没放弃言辞机锋的挑拨离间，但此刻亦均愣住了，他们想过自己会成功，但只以为会是夜叉被痛苦折磨无心战斗被他们猎杀，而不是这样。
试问，谁会放弃手中最趁手的武器，自己去赤手空拳打的血肉模糊呢？
摩拉克斯疯了吗？
他们不可思议嗤笑之余，恍惚间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仙人夜叉都愿意追随这个人。
他有着真正的神明之姿。
足以震慑魑魅的武力，明慧的双眸，和冰冷面容下千年未曾泯灭的慈悲之心。
别的魔神站在神的高度爱人，岩神一派却愿意走下台阶，站在众生的角度爱众生。
奥赛尔敬佩之余心想，那就摧毁你和你的众生吧，神明只能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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