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魏臣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落金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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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灵露抚了抚唐非烟的如瀑青丝，唐非烟却如同惊弓之鸟，接连后退了几步。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二人在东郊之外寻了处客栈，草草住下。

此时距离京城东郊二十里开外的紫禁城，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正跪在一个少年天子面前，低头沉吟道：“陛下，此事千真万确，那唐灵露之母确实是景泰帝二公主之后，当年幸得唐鉴天所救。此前围剿唐门，也是为了以绝后患。”

此刻朱由校剑眉冷对，说道：“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退下吧……”

然而骆思恭却直接跪了下来。

少年天子一时不语，看着久跪不肯抬头的骆思恭说道：“怕是为了魏公公的事吧？”

“陛下明鉴，锦衣卫誓死效忠陛下，只是那东厂咄咄逼人，还有那个断刀山庄余孽苏灵儿，更是仗着阉党飞扬跋扈……”

“够啦！”朱由校厉声喝道。“你与他不和，朕自然知道，但时机未到，还要忍辱负重。对了，帮我联系一下唐姑娘，还劳烦骆大人费心了。”说着，双手搀扶起了骆思恭。

赶走了锦衣卫指挥使，朱由校又拿出那日洛阳唐灵露赠与他的耳环。摩挲着，忽然，自己竟哭了出来。断然如天子，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郎。他万没想到，所爱的女子，竟然在族谱之上，是自己的远房姨母。阴错阳差，唐灵露竟然还高出他一个辈分。

英宗代宗二朝，险些尽了大明气数。东华门之变，英宗复位，代宗朱祁钰惨遭囚禁。长子朱见济早夭。长女固安公主，于成化五年十一月下嫁宗人府仪宾王宪，后被降为郡主。另有一女，常年陪伴母亲汪太后吃斋念佛，终生未嫁。但后来锦衣卫查明，汪太后早已将这唯一的血脉送出深宫大内，托于亲信照顾。本来相安无事，但是所托之人后世，为了利益，在万历年间，将一份家谱出卖给了朝廷，这才引得唐灵露的生母身陷险境，险些香消玉殒。

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少年天子走出寝宫，独自登上大明门的城楼，望着不远处京城的繁华似锦，心头忽然涌起一丝悲凉。这一些都发生的太过突然，除了朝堂之上纷纭变幻，杀机暗藏，没想到自己的意中人竟然是自己的表亲。早些年，听闻民间说穷苦人家辈分高，如今他忽然就理解了。虽然都是宗室出身，但代宗一脉，隐落民间，每天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开枝散叶自然不如这些锦衣玉食的皇室正统。也难怪后汉三国，刘备混了个皇叔的名号。

这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走向了朱由校。

“陛下，夜深了，该回去了。”

朱由校收起眼中的情思，看着眼前的老太监，厌恶中又带着些许矛盾的谦卑敬畏。“好，魏公公，你也早点休息吧。”

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魏忠贤摸着下巴，对一旁的一个小太监说道：“去查查那个唐灵露！还有，叫姓苏的丫头，少生事端，现在还不到时候。”

三日时间已过，慕容青玉焦急的在院子里踱着步子。虽然不清楚唐灵露二人去干什么，但以他对唐灵露的了解，肯定不是去做什么大慈大悲的事情。忽然院门被推开，唐非烟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慕容青玉看她脸色不好，刚想逗她开心几句，却被唐灵露叫住了。“你管好你自己，少去惹她。”

慕容青玉心里很是纳闷，这俩人怎么一回来就跟吃了火药似的。但毕竟寄人篱下，也不好多说什么。没一会儿，唐灵露找到了他，问有没有去找个使唤的老妈子什么的。慕容青玉摇摇头，若是他此刻有钱，怕是早就找人来伺候这两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了，可现在花的是唐灵露的钱，自己也没好意思。

唐灵露有些不耐烦，说道：“我走之前不是交代你了吗？这点事都办不好！现在热水澡都没得洗！”

唐灵露走出房间，拉着唐非烟便离开了院子，只留下一脸纳闷的慕容青玉在原地发呆。平日里唐灵露虽然待人冷冷冰冰，但也还算和气，怎么今天一回来，两个人都如此急躁。但看她们身上也没有伤，就算是动了手，肯定也是全身而退，那为何还这么大脾气？

唐灵露两人找了间客栈，叫伙计准备了两桶洗澡水。多日来的心力交瘁，如今也确实需要好好歇一歇了。清水润香肌，唐灵露只觉得多日来的疲倦，顷刻间少了几分。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直到唐非烟先开口打断了沉默：“灵儿，你为何今天对慕容公子那么凶？”

“我……有吗？”

唐非烟似乎恢复了几分往日里的神情，倚着浴桶的边沿，巧笑倩兮地看着唐灵露：“虽然你不喜欢他，但是挡不住他喜欢你啊！”

唐灵露好几次都当面拒绝了慕容青玉，但这家伙反而更加的肆无忌惮、没脸没皮。

“哎，我觉得他人还不错，要不你就从了他吧。”唐非烟继续拿唐灵露寻着开心。

唐灵露捧起一捧水就砸向了唐非烟。“要是你觉得好，你自己嫁了便是……”

这一句无心之言，仿佛触动了唐非烟的心思。她知道自己清誉已毁，怕是没有哪家的男子会看上自己了。唐灵露也意识到自己无心之中，口不择言，连忙说道：“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唐非烟释然般的笑了笑，说道：“没事啦，不是都过去了吗。对了，我问你，你不会心里还惦记那个小皇帝吧……”

“滚啊！”

这多半年来的腥风血雨，仿佛在此刻画下了终结。但谁又会知道，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眼下的惠风和畅，不过是狂风骤雨前的风平浪静罢了。

又休养了几日，慕容青玉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唐非烟那日悄悄和唐灵露说过，若真想摆脱这位避剑谷的二公子，唯一的出路便是寻到他的兄长，不然以他的性格，肯定像是块狗皮膏药，赖上就不走了。

慕容家久居江南，想必避剑谷藏身之地肯定也是自己深耕多年的地界。三人商讨过后，决定先去东昌府的唐门分舵，一来是给家里报个平安，二来身上的盘缠也用的差不多了。没了锦衣卫的围追堵截，三人走到的也是不紧不慢。没过几日，便到了东昌府地界。自从上次唐家浩劫之后，所有的分舵和暗部都做了调整。原本位于济南道的分舵如今也搬去了兖州道，负责打理这边事务的是唐鉴宣。由于几人不知道分舵的局地位置，只好在城中留了暗号标识。没过多会，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便带着二三个精壮的青年，出现在了唐灵露面前。唐鉴宣早早就离开了唐家堡，来北直隶打理家业。他见唐灵露时候，她才五岁，如今时过境迁，唐灵露已然生的落落大方，自然唐鉴宣也认不出她来，这觉得这少女生的不染纤尘，眉目间隐隐有些熟络。但一旁坐着的唐非烟，却被他一眼认了出来，二人之前也见过几次。再一想来，这倾国倾城的少女，必然就是如今的掌门唐灵露了。

唐鉴宣走上前，对着唐灵露行了礼。唐灵露莞尔嫣然，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一行人走出了茶楼。

来到唐家的宅院，稍作歇息，唐灵露便记着给唐舒窈传书。一封书信，唐灵露整整写了三遍。唐非烟将她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她自是知道姊妹二人的感情，只是看到一向果决的唐灵露今天变得如此墨迹，心里不免有些牢骚。“差不多就好啦，就是给鸾儿报个平安，磨磨唧唧的。这城里的陈氏烧鸡着实不错，去的晚了，怕是连鸡毛都没得吃喽。”

一听说有好吃的，唐灵露瞬间来了兴趣，放下笔，封好信封，便交给了一个内门弟子。唐鉴宣领着一行人前往了东昌湖心的一处酒楼——望岳楼。众人登上摆渡船只，前往湖心而去，唐灵露站在船头，看着不远处的光岳楼，只觉得雄浑大气，巍峨不凡。

东岳泰山距离此处二百余里，唐灵露自幼饱读诗书，知晓不少关于泰山的名篇佳作。此处虽然望不及泰山，但心头依然浮想起杜工部那句“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若是得空，自己也要带上鸾儿，游历这天下一番。

说到这陈氏熏鸡，还与远处的光岳楼有着一段渊源。相传明初平山卫指挥佥事陈镛，在主持修建光岳楼时，为犒劳一众劳工百姓，令府上做了上百只烧鸡。但那时天寒地冻，待开饭之时，烧鸡已然冰凉。陈镛当即令人支架烧烤，顿时烧鸡发出了奇异的香味，弥漫全城，众人赞不绝口。更有一次成祖朱棣来此，尝过这烧鸡，练练成句，特赐名曰：“堠堌熏鸡”。

众人落座，不一会儿菜便上齐。唐灵露打量着那道熏鸡，色泽栗红，异香扑面。她夹了一筷子，玉齿轻启，味入舌尖，只觉得香醇味美，熏香酥软。难怪这烧鸡能博得成祖皇帝的钟爱。唐灵露心想：若是鸾儿在就好了，这丫头可是无肉不欢。

三人在东昌府停留了二日，便再次动身，准备前往应天府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