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0章 第10章
林晶玉知道女人在怀孕的时候，情绪难免会起起伏伏，心态不稳定，但是她这次格外的焦虑的原因是，生产期赶在了大冬天。严苛的条件，导致了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时间越临近产期，她就越慌。
她脑子里总会设想一些坏的结果，做出一些不好的假设。不是生产那天下大雪，稳婆没法来家里接生，就是她预产期提前羊水破了的时候，身边没有个人在。都没人去帮她通知村里接生的产婆，来给她接生。
到时候万一孩子的头太大不好下来，难产孩子生不出来，一尸两命，也不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女人生孩子都是从鬼门关上走一遭，她已经走过三次了，每一次都是半死不活的难受啊。她早就想好，不管这次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她是绝对不可能再继续怀孕了。
已经为了他们老陈家怀了四次孕了，在陈零露之后，她又怀了一次，却因为在怀孕早期下地干活上山捡柴背柴火导致了流产。她这才刚养了没两年，又被婆婆催促着生小孩。
林晶玉就觉得自己跟那耕地的老黄牛一样，不是在干活就是在下崽的路上。她心里委屈却没地方哭诉，老公老公也是一个听妈妈话的儿子，女儿女儿年纪又小。
唯一能听她倾诉一下的就是她妈妈何雪梅，但是她妈妈也在照顾弟弟的孩子，平时也没有多少空闲。不过已经商量好了，她快要生产那几天，她妈妈是肯定会提前来到家里住几天，然后再照顾到她出月子的。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这句话是真的不假，对于林晶玉来说，她能够依靠的人除了丈夫就是大女儿，再就是自己的亲妈了。
“妈，我不上学是我自己不喜欢读书。跟你们又没有什么关系。你放心我把姈子送去学校了，我就去山上捡点柴火捡点松毛回来。这堆里都没有多少助燃的松毛了。”陈子娴不愿意去学校除了不好相处的老师之外，她还知道自己肩负着照顾家里日常的重任。
再加之她妈妈现在身子重的连弯腰都比较困难，更别说坐下来生柴火煮饭了。她要是不在家看着，可能林晶玉只能热水就馒头将就着吃一天了。
“你马上就要生弟弟了，身边得有人看着。至于学习，你们要是觉得我浪费了交的学费粮食，我在家自学也是一样的。我做完作业了，再让姈子帮我改，她聪明的很，可以给我当小老师。”陈子娴想的也很理想化，在家自学她就可以只学习自己感兴趣的科目了，这样也不用担心学习进度慢被老师骂拖慢整个班级的后腿。
林晶玉知道陈子娴厌学，非要强行让她去学校，估计又是没待两天就会回来了。还不如就先顺着她的意思，让她在家里学习。
就是有些题自己也是能教教她的，先把她的基础打好，再一步步的引导她回学校。也省的她跟不上进度，在班级里被人嫌弃笨，还打击了孩子的自信心。老是这样被人嫌弃，她以后会更没有勇气去独立的一个人做一件事情的。
循序渐进也可以，只要她还想学就好，以后真成了文盲，那这一辈子估计自己都要陷入愧疚之中了。她继续给面盆加水，然后接着说道：“那妈给你拿点钱你去买点纸笔。”
陈子娴用火柴点燃松毛再把锅台下面塞了好几根松树枝丫，做个早饭，她舍不得往里面放大块的木材。大冬天的捡柴火很艰难，就更别提砍树了。
听到林晶玉要给她钱买本子，她心里想着自己就不是个学习的料，就为她别在学习上花钱了。
她家本来就不富裕，可以说是艰难，该省的地方要省。不该花的钱，绝对不能乱花。
她果断摇了摇头，拒绝了林晶玉的好意：“费那钱作甚，弟弟出生之后还有好多花钱的地方呢。我直接拿个树枝在地上练字就好了。或者拿烧完的碳，做炭笔，写在院子里的地上或者写在墙上再擦。”
陈子娴被她奶奶洗脑的称呼林晶玉肚子里的小孩为弟弟，其实他们每个人都不晓得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
只知道一个村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叫做酸儿辣女。
所以唐琴之前来看林晶玉的时候，还会特意给她带上一点自己腌制的酸梅，还严肃的叮嘱这些小孩子不要把梅子当零嘴给偷吃了。这是要留给最小的弟弟吃的，吃酸的生儿子。
陈子娴把灶台里的火给点好之后，又去厨房的水缸里舀水。夜里的温度太低了，水缸的表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放在桶里的水瓢也被冻在了冰里，这样的情况对经常干活的陈子娴来说，并不陌生，她从砧板上拿起菜刀，就又回到水缸边，用菜刀开始砸冰。
她们母女俩刚才只顾着聊天了，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口其实站着了一个人把她们的话全都听进了心里去。
陈娉姈在床上躺了一会，肚子咕咕叫，她也实在是睡不着了，坐起身把所有衣服穿好之后，又跑到了火堆面前灌了一缸水之后，就想着去帮陈子娴干点活。
她不希望自己只是一个会说大话，不会做实事的人。说了要帮忙就不能偷懒啊，虽然她一出堂屋门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冷风往脸上刮，这冬天是真的冷啊，她环抱着手臂往走廊最末尾的厨房走过去。
还没等她推开厨房的门，就听到了她们也在谈论陈子娴的学习的问题。等陈娉姈全程听完她们母女的顾虑，以及陈子娴真正可能不想去学校的原因或许是不放心家里怀着孕的母亲。
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在这样身不由己的环境里，每个人能选择的少之又少。包括她自己，即便是带着现代人的记忆和思维来到这里，她都感受到了这个时代带给她的局限性以及不可抗力。
陈娉姈的想法过于的理想化，陈娉姈想让陈子娴去学习，却忽略了她现在考虑的更多的是为了这个家顾全大局，她根本没办法心无旁骛的去为了自己的未来去打算。
陈娉姈陷入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打击了她的自信心。她自信的以为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以及身边的人的命运。却忘记了她现在也只是一个没什么力气的小孩，别说将来了，能健康长大都得靠运气。
她推门走了进去，林晶玉一看到她来，赶紧走了过去，也顾不上手里还沾着面粉没洗，就跑过去用胳膊肘把门给关上了。看到陈娉姈，她赶紧关心的问道：“你怎么起来了，感觉怎么样啊你，要不要给你请一天假在屋里多休息一天啊？”
“不用了，妈，我没事，我想起来做点事情。”她本想用帮忙这个词，但又随即想到自己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她们做的饭自己也有吃，这不叫帮忙，这叫分担。
林晶玉刚才听大女儿说她好像有点不对劲的时候，还没咋放在心上。这会看见她反常的主动要来帮忙干活，这是林晶玉更没有想到的。
她们家现有的三个小孩，大女儿最为老实，二女儿虽然孝顺但是也有着自己的小聪明，能偷懒不干活就把事情推给姐姐做。因着她脑子转的快会说话讨人喜欢，所以大家也愿意宠着她，让她少干点活。
却未曾想一场大病还把她的懒惰也给一并带走了吗？
“这里有我和你姐呢，用不上你帮忙。你昨天可吓死我了，身体烫的跟个碳一样。今天看着精神还行，也别想着乱跑吹冷风了。赶紧去那个小板凳上坐着，烤烤火暖暖身子。”
陈娉姈听话的走到了灶台前的小板凳上坐着，确实如林晶玉所说的，她什么都不会干，也帮不了什么忙。她连燃柴这件事情都可能是帮倒忙的那种。
不过这家很贫穷是真的，但是他们真的很团结很有爱。
“姈姈啊，我听你姐说，你觉得脑子有点迷糊记不太清楚以前的事情了，要不要妈带着你，上镇上的医院里找医生看看啊？”昨日是天太晚了还时不时下着小雨，林晶玉担心出去吹风会加重她的病情这才让她在家里喝点药。
这会看她不似平常那般的开朗，眉眼间带着忧虑。林晶玉有点不放心她的病情，所以提议带她去找专业的医生看看。
陈娉姈好纠结啊，她现在也不知道原来的陈娉姈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的。但是似乎好像现在但凡一个人见到她，都会感觉到她与之前不太一样。
已经都到了这一步了，毕竟她们之前相处了八年。八年的时间换了一个人，心细如尘的母女有所感应，或许是在所难免的。陈娉姈已经把谎言给说了出去了，就只能继续坚持这个谎。
“妈，我不去医院，我真的没事了，就是昨晚头疼的厉害，有些事情记不大清了。去看病花那冤枉钱干啥，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陈娉姈其实很诧异的一点就是，她虽然还不知道现在自己处在什么省份。但是她们的口音特别像自己家乡的老家话，她甚至都有点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几十年前的自己的老家。
为了让她们不再怀疑自己的身份，她尽量的用自己好久都没有说的老家话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不论是大女儿还是小女儿都知道为这个家省钱，林晶玉就越发觉得对不起她们。让她们这么小就感受到了活着的艰辛，承担了本不应该承受的责任。
“看到你们这样懂事，我真的挺难过的，你们这个年龄本来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才对。是我没本事，要让你们这么小就要学会替家里分担农活。”
陈子娴将自己砸开的冰水舀了一大瓢倒进了锅里，对着情绪明显又变得低落的林晶玉安慰的说道：“妈，你别这样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要是没有你，哪里来的我们。我们还不是你一点点的养大的，现在只不过是干了那么一点点活，没什么的。你看隔壁家的小雅还不是在帮她妈妈干家务。”
陈子娴的这句话不禁让陈娉姈陷入到回忆之中。她之前也是个头还没有煤气灶高，就踩着小板凳做饭给姨妈一家人吃了。
寄人篱下的日子里，除了看人脸色，吃饭不敢多吃，饭前洗菜饭后洗碗，还要饱受白眼之外，更多的时候是你不论做了多少事情，始终都会被当做外人一样看待。
陈娉姈因为知晓着陈子娴想要照顾怀孕的妈妈，所以在吃完早饭之后，她并没有再缠着对方要她一定跟自己去学校了。
她们的爸爸陈茂盛每次都是最早起来的那个，他要去学校备课，所以都是在学校食堂吃早饭。
陈娉姈和陈零露一同背着书包准备出门的时候，她看见陈零露坐在了堂屋门口的小马扎上，将鞋袜脱下来，装进了斜挎的布袋书包里，继而光着脚换上了一双草鞋。
对此她不明白其意的问道：“小露，你穿草鞋走去上学，这一路全是雪水，不是很冻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