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1章 021
周从森早知这关不好过，但听到安晴直接提退婚，心里还是嗖地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难搞呢？他已经认错、忏悔，又一再保证不会再犯，就连老爷子都开口替他求情，可这个女人却死活不肯松口，简直不识抬举。
过去的三年，他真是把她惯得太骄矜了。
可是当着老爷子的面，他又必须继续扮演误入歧途的回头浪子，因为这关系着他周氏继承人的身份能不能保得住。
大丈夫能屈能伸，有时候以退为进反而更易达成目的。
“安安，对不起。”他颓然说道，“我是个混蛋，我一直都在骗你。”
安晴原本以为，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狡辩，拖延着不肯退婚，已经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蓦然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
“我一直在你面前表现得非常君子，你是不是怀疑过我是性冷淡？那次你来浴室试我，我就察觉到了。”周从森自嘲地笑笑，“安安啊，你不知道每次跟你靠近的时候，我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动你。”
安晴没想到他竟然提起这个，一时有些发愣。
周从森顿了顿，接着道：“那年你出了车祸，我从路口经过，第一次见到你。你躺在血泊中，又脆弱又美丽，我只看了一眼，就对你着了魔，想立刻得到你，想一辈子霸占你。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对任何人任何事这么渴望过。为此我还特地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如果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能克制住自己的兽-欲，那么我对你就是真爱。因为爱一个人，是会尊重她，将她视如珍宝的。”
安晴轻轻皱了下眉。她跟周从森第一次相见，明明是七年前羊城大学的校园，可那场车祸是她大四时发生的，也就是大约四年前。
如果真如他所说那般，第一眼见到即印象深刻，那怎会不记得七年前那次相遇呢？
她没回话，周从森便自顾自说了下去：“每次跟你在一起，我心底都有很强烈的欲望，可我每次都忍住了，虽然很辛苦。我想把我们的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给你最美好的回忆。安安，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
安晴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又跟张媛媛……”
周从森望着窗外，似在回忆：“第一次是酒后乱性，大概是两年前吧，那次我去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为了应酬喝得有点多，房间是对方公司安排的，我进去的时候，她一丝-不挂地站在房里……我平时在你面前忍得太辛苦，很想释放，又被酒精支配着，就做了错事。”
“后来呢？”安晴追问。三年多的感情，又是初恋，她毕竟还是有点不甘心。
“后来，后来每次想泄欲的时候就去找她。你知道的，我身为周氏的总裁，一举一动都有很多人盯着，要找床伴的话，还是固定一点好。为了不在你面前露馅，我买通了你的助理，她会告诉我你每天用了哪款香水，我让张媛媛也用同样的，这样我跟她亲热后再见你，你就不会察觉了。”周从森不知道是因为站太久了腿酸，还是自暴自弃不顾形象了，直接坐到了地上。
他以往一直衣冠楚楚、高傲冷漠，浑身都是矜贵之气，这一坐像是终于入了凡尘，开始接地气了。
“我跟她算是合作关系吧，我要她的身体，她要我的钱和资源。我本以为这种关系会持续到我和你结婚，那时我不必再克制自己，也就不需要再找她了。谁知，她竟然对我生出非分之想，偷偷把避孕药换了，怀上了我的孩子，妄想用孩子来让我妥协。”周从森的语气有点阴冷，“那怎么可能呢？我要娶的人只有你，因为我爱的只有你。”
安晴不知道他这番话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也不愿意去深想了。他从一开始就太宠她，在享受过那样极致的宠爱之后，蓦然得知这一切都是假的，试问谁能不痛？
周从森没再接着说下去，老爷子也像是在沉思，最后还是安晴打破了沉默：“你说你爱我，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争夺继承权的工具，可是魏姨说——”
周从森打断她：“我妈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安晴有点莫名其妙：“难道魏姨私下里跟自己儿子说话，还要撒谎吗？”
周从森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周从森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天空。羊城的环境治理做得很好，天空湛蓝湛蓝的，十分赏心悦目。他看了一会儿，这才道：“周家人多，光是我爸那一辈就有兄弟姐妹六人。我爸去世得早，我妈娘家又没什么权势，她觉得要在周家立足，就必须把我培养成人上人。从小她就很少过问我的感受，总是把自己以为的一切都强加给我。当初我俩刚在一起，她打听到安家只是普通人家，曾激烈反对，说你无法成为我的助力，我要是选择你，肯定会被其他兄弟姐妹淘汰。但我没听她的，其他事我都会考虑她的意见，但这件事不行。我俩大吵一架，我把她气得住院了。”
安晴依稀记得有这么回事，那次魏静彤在医院住了整整半个月，出院时瘦得脱了型。
“那段时间我们母子关系变得很僵，互相都不主动联系对方。后来有一天，她忽然约我去喝早茶，我去了之后发现，她精神好了很多，整个人都振作起来了。她跟我说，我和你在一起是最正确的选择，以前是她误会了我。我听得一头雾水，但她不再反对我们，我自然是高兴的。”周从森说着，瞥了一眼老爷子，又迅速收回了目光，“后来我才知道，她打听到了一些秘辛，知道你爷爷对我爷爷有救命之恩，她以为我是为了继承权才追你的。我本想跟她解释清楚，可转念一想，这样误会不也挺好，何必把母子关系搞得那么僵？于是我便一直没有解释。后来我跟张媛媛……她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张媛媛才是我的真爱，而我对你只不过是利用罢了。”
安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以为自己只是在谈一场普通的恋爱，谁能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牵扯？豪门媳妇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她以前太自不量力了。
周从森说完魏静彤的事，就没再出声了，书房里又安静又沉闷。最后还是老爷子开了口：“安安，你接受从森的解释吗？”
如果这是一个法庭，周从森便是被告，而老爷子则是法官，现在被告已经认罪，也向受害人做了必要的解释，法官例行询问受害人是否愿意和解。如果愿意，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愿意，就要由法官做出最后的判决。
安晴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周从森，他大概已经猜到她会做怎样的决定，所以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那一刻，安晴的心里涌起一股酸涩——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是无法容忍出轨的，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
而这种了解，基于他曾经的付出。哪怕他从未爱过她，却的确用心待了她三年，在她身上花费了无数的心思。
有那么一刻，她心里甚至闪过一些荒唐的念头：你为什么不小心一点呢？为什么要让我察觉到那残忍的真相？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骗我一辈子？
但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她把那些酸涩通通压了下去，哑声道：“爷爷，我永远无法接受出轨的男人。”
老爷子沉默片刻，唤道：“从森。”
周从森苦笑：“那就让她退婚吧。”
安晴轻声道：“从森，希望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祝你幸福。”
周从森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你觉得我们分手后，我还会幸福吗？安安，我周从森不会娶除你之外的任何人，不管你信不信。”
安晴心口一痛，她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了，她已经身心俱疲，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爷爷，我有点累，想先回家休息，明天我们再商量退婚的事，可以吗？”
虽然两位当事人已经对这件事达成共识，但退婚毕竟牵扯太大，有诸多事宜需要双方协商，不是三两句话就可以解决的。老爷子估计也累了，挥挥手：“去吧。”
安晴独自离开周家老宅。此时还是上午，朝阳从背后照射过来，笼在金光中的女人面容有些模糊。
她回头望了望那座古朴的宅子，从昨天下午过来，到现在离开，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先前一直谋划着要退婚，现在目的达到了，心里却并没有欢愉或者轻松，只剩下一片空茫。
人的成熟和苍老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她的青葱岁月已经随着这段失败的感情而逝去。往后，她或许会像周从森说的那样，不会再得到幸福了，因为她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再去爱另一个人。
她逆着朝阳，往前走去。
没走多远，一辆小车无声无息地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跟着副驾驶座的门便打开了。
她没有跟自己较劲，径直上了车。
车子缓缓启动，她靠在椅背上，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周家老宅，眼神空洞。
“喜欢这座宅子吗？”驾驶座上的陆天青问。
车子拐过一个弯，后视镜里只剩下空旷的马路，安晴这才回答：“喜欢的吧。”
在那座宅子里，她做了一场关于公主的美梦。如今她离开了，梦却一直留在那里。
“好。”她听到陆天青这样说。
好什么？他没有说明，她也没有精神追问，在平稳行驶的车里疲惫地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