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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190章 野狐鸣
庄大憨回到老江湾，拉拉岗子的生产线就开始投产了。
颜百灵还没回省城，江湾的渔窝棚都能听见不知从哪个岗子坨子传出来的狐狸的鸣叫。凄厉哀婉，绵绵不绝。有时一直延续到天亮。
黄大片儿说，那是母狐狸被公狐狸甩了，在伤心地哭呢。
江六姑不同意她的看法，她说那是小狐狸长大要找对象了。
只有老三国曾子仪冷冷说道：“野狐鸣，江水升。今年水大！”
“江水大好啊。谁打鱼快当，三年不愁没钱花。”金满桌子这么说。
月落狐鸣野草黄，雁飞无数水茫茫。
庄大憨不信野狐鸣之类的传说，但他不能不相信科学的预测。沿江滩涂，两江洪水年年光顾。今年水文局的资料和预测已经经过白霞转到了庄大憨手里——今年的洪水可能比以往大得多！
人类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庄大憨可不敢懈怠。动员渔灯合作社全体男女社员，放下锄头就上班利用铲趟间隙，提前投产！老江湾人年年见识洪水，也领略了德国人的严谨，得到了大合同带来的丰厚回报。孟大有一声令下，生产线终端开始接连不断地吐出整包的饲料……
雨季到来之前，董金花的库存原粮已经吐空了。
庄大憨又登上狐狸坨子给母亲和朱四丫圆坟了。
他把那小小的狐仙庙、庄永红、朱四丫的坟墓都仔细清理一遍。树木重新修剪，然后用水泥重新加固，四周修了围堰。
人们只知道这是他给母亲和媳妇圆坟，却不知道那上面还有狐仙的神祇。因为这座狐狸坨子除了当年自己带着朱四丫来过，再就是王雅梅了。
他相信老三国的说法，今年水大。这座狐狸坨子在马兰坡外，不得不防。
马兰坡就像一道长长的骆驼脖子，往西的沙榆岗子就像骆驼脑袋。往东偏南，是长达十几里的骆驼岗子。两座驼峰中间本是一条塔头沟，直通野妹子江江汊。解放初期养军马的时候塔头沟被解放军堵上，修起了一道又宽又高的拦洪坝，形成一个弯曲的骆驼鞍。两座岗子上面是大大小小的榆树，春末夏初榆树钱被风吹的四处飘散，也在老江湾繁殖了数不清的榆树。除了榆树就是蓬勃旺盛，坚韧活泼的马兰，密密匝匝就像骆驼身上的毛。
走上马兰坡，穿过骆驼脑袋沙榆岗子就是大憨的拉拉岗子了。
大憨回到拉拉岗子的时候，孟大有已经带领工人加工完最后一批饲料。多数人都要回去准备网具船只，一旦涨水就下江打鱼。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都不担心江水会冲破几十年的堤坝，冲进他们的田地。解放军当年修筑的堤坝太牢固，被洪水淹没那只是沿江两岸别的地方的事。洪水从未光顾过渔窝棚王八岗子。
孙洪发彻底绝望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思，像孙洪福说的，拼死弄死庄大憨！
有了桑嘎拉，孙洪福再也不用老丈人驾船。夫妻两个开着8马力柴油机动船，经常游弋在野妹子江两岸的沟沟汊汊里。
鱼不多，但总能换些零用钱。主要的经济来源还是孙洪发的供给。
瘸子孙洪福带着老婆桑嘎啦，拎着江鱼来看望大哥孙洪发。
桑嘎啦怀孕啦！
王雅凤和桑嘎啦在厨房忙活做菜，孙洪发孙洪福悄悄聊起来。
孙洪发：“今年江水咋样？”
孙洪福：“比往年都大，不过渔窝棚没事。四周除了岗子坨子就是当年解放军凭借地势修筑的堤坝，万无一失！”
孙洪发：“还不如一场大水淹了痛快！老江湾，已经不是咱们孙家的天下啦！我这个村官恐怕当不到头就得让那帮王八蛋整死！”
孙洪生：“他妈的，别说渔窝棚，就是在水面上，我们两口子都得小心翼翼。江面上都是庄大憨那个狗屁渔王的朋友。现在小鱼须篓，带着七八条机动船，牛哄哄的。我来的时候，正开着船打水耗子呢。”
“今年水耗子多？”
“大流没有，江汊子里不少。”
孙洪发：“他妈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何况水耗子。解放军的堤坝，也抗不住一群水耗子……”
已经准备和穆金凤远走高飞的孙洪发忽然决定不走了！老天爷让他绝处逢生！
孙洪发多日来的郁闷压抑、穷途困兽的阴霾一扫而光！
桑嘎拉怀孕，这就是孙家的希望！他们悄悄定下的计谋，就是他们这一伙的出路！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走江湖路！
四个菜，四个人坐在桌边。喝酒聊天，谋划着未来……
汪振丰领着几个镇干部闯了进来。
他对孙洪发说：“嗬，我的孙大书记，全镇的村干部谁也没有你自在呀。我看你这村官儿是干够啦。”
一向和颜悦色的老朋友，今天却是满脸阴云，横眉冷对。
孙洪发让众人坐下说：“出啥事了，有话慢慢说，我这小小的村官儿干不干的不打紧，你急啥！”
汪振丰怒道：“嘿，你还不服气呀。我问你，上级关于抗洪的通知，我是啥时候告诉你的？落雁滩的洪水已经顶门了，你为啥不吱声？”
孙洪发反驳道：“放心吧。哪年不闹洪水，我渔窝棚村哪年不是稳如泰山！”
汪振丰对跟他来的干部们说：“你们先到村上等一会儿，我和孙书记先研究一下再去叫你们。”干部们都知趣地走了。
汪振丰说：“我说，你咋还不知好歹呢，这些天的汛情通报你看了吗？沿江很多地方，洪水已经顶上国堤啦。县委两三次来电话询问渔窝棚的情况，你的这点事，县委书记都知道了，你还在这里臭美。”
孙洪发不服气地说：“我有啥事？民工已经上堤啦。”
“嗬，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抗洪通知前二十多天我就告诉你啦，为啥民工前三天才上去？你干啥去了？抗洪任务这么紧，你作为村里的第一把手却成天坐在这里喝小酒儿，要不是看在多年的老朋友的份上，我才不来蹚这浑水呢，你还当好日子过哪？”
汛情严重，问题严重，他人生的生死关头也跟着到来。孙洪发马上变了个姿态，领着一帮人上了落雁滩。
当年司慕云要在落雁滩开发养鱼场，后来孙异群庄大憨又在内滩开起了稻田，号称三百埫！孙洪发引进的排灌大泵依然屹立在民堤上，庄大憨一个来月日夜奋战修筑的拦水坝，现在像一条浸在水里的蛇，在洪涛里颤栗着。
庄大憨正领着村民们干得热火朝天，民堤上呼喝连天。水位已经上升到外侧的坡肋上了，情况十分严重。
大憨大有赵德方正带着约有一百多青壮年，把胶丝袋子装上土一个个摆在民堤的迎洪坡面上。远远望去宛如一条横亘在洪水里的银色长龙……
为了保住自己的土地粮食，连腿脚有毛病的晃荡侯都回来了。他满含怒火地看了孙洪发一眼，跟着老荞面往远处去了。
孙洪发领着人来到庄大憨跟前，故意责怪说：“大憨，汛情这么严重，咋不向我报告呢？”
大憨提着铁锹走过来说：“我是怕打扰了孙大村官的雅兴！犯得着向你报告么？”
孙洪发向身后一指说：“这些人都是我动员来参加义务劳动的，我不太了解情况，你给分一下任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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