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9章 第19章
凡人血肉之躯又如何用身体抵抗风雪,小孩子抵抗力差抗不了冻,老人家还不是亦如此。她才不过在冷风里吹多久,按照李爷爷身边那一小火盆的碳的燃烧速度来说,他估计已经在这里吹了有一天了吧。
“我们之间我觉得您才更像是那个与风雪对抗的人。这冬日里路上连行走的路人都不是很多,您为什么偏偏还要出摊呢?”陈娉姈可以说是不请再来,她直接就坐在了李阳山的小摊前面的小凳子,与差了她好多岁的爷爷侃侃而谈。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她特意用了您字称谓对方。
李阳山笑眯眯慈祥的看着她,对她的落座虽然感到疑惑,但也觉得是小孩子觉得无聊罢了,所以才来找他这个老头子逗闷。
“是为生存,也是为了爱好。坐在这里替人算命是为了爱好,坐在这里等人看病是为了生存。我此刻即便是在家里也是没什么事情干,还不如来这里自由自在。也好过在屋里老伴总是看见我就念叨我这念叨我那。”
“自由,原来真的会有人愿意追求自由继而去放弃一些东西。”李阳山对于几岁的小孩谈自由,她自然是不明白的。但是陈娉姈可以读懂他的无奈,一边是活着,一边是兴趣。
李阳山的坚持,也让陈娉姈知道,当你热爱且去坚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什么都不晚。
“小丫头,你今日格外的反常。你来找我不会是为了跟我探讨何为自由吧?”以陈娉姈的年纪也用不着找自己来算命吧,要是来找自己算命,也得是她奶奶唐琴来吧。唐琴来找自己,话都没说一句,自己就已经看到她脑门上那大大的孙子二字了。
“你若是想问你妈妈这胎到底是男是女,我只能说以我的医术来说,我算不出男女。我也同唐琴实话实说过,但她偏生不愿意信我。还到处编排我说我算命不准,次次都与她说你娘亲怀的是男孩。我哪有这般笃定的说过,我冤啊。”李阳江也知道他跟着个小孩子抱怨这么多也没有什么用,生男生女这件事情也不是老天决定的,也不是他和唐琴可以随意左右的。
他早就坦言替人算命也不过是兴趣所然,准不准信不信那都是你自己去判断的事情。我不负责后续,只是把卦象上所展示的一切,通过中间人的身份告知与你。
一手掷铜钱,问前程问姻缘问身体安康。
陈娉姈实在是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听到关于自家奶奶的吐槽,但是唐琴始终是自己的长辈,她也不好怎么在李阳江面前痛批她思想陈旧,生男生女都一样。又不是家里有百万家产要有人继承,至于这般逼迫她妈妈吗?
“我奶奶的行为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但人的思维如果陷进去了一个怪圈之后就无法出来了。我到底会有弟弟还是有妹妹对我来说都一样。至于她到处说您算命不准的事情,您准不准,靠的还是自身的积累。”
“我不算命也不看病,我是有一事想要问问你。”陈娉姈从来不行五行八卦奇门遁甲风水宝地这些。她只信人定胜天。
而这位爷爷如果真有那种传说中的算命的本领的话,怎得看不出自己也算是借尸还魂之辈。若自己此刻坦然告之,他怕不是还以为自己在说胡话吧。
“小丫头,你想找我打听事情。那你有什么好处给我啊,我摆摊在此,也不是都免费。有缘人我就免费,至于谁是有缘人,我全看眼缘。”李阳江总算是发现她有哪里不一样了,按道理说穷人家的小孩早当家。陈娉姈是比她们这群小孩聪明一点,至少唐琴每每在自己面前提到陈茂盛一家的时候最为满意的就是这个小孙女的机灵。
但是往常经过的时候她也会如同其他小孩子一样,惧怕自己这瞎了的一只眼睛,根本不敢上前。也会同其他孩子一样偶尔闲着没事跑来喊他一声李瞎子。
今天的陈娉姈不仅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己的对面,还敢平视自己的眼睛,甚至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淡然处之的成熟的感觉。
这让李阳江觉得他不是在同一个小孩说话,而是在跟一个成年的人谈判。
他自问自己活了数十载也见了不少人了,但是从陈娉姈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笃定的自信,让他有些迷茫。这小丫头凭什么如此笃定自己就一定会为她解惑答疑,自己又不是她的什么亲朋好友,也不是她的师长同学。
已经到了知命之年的自己,怎么可能轻易被一个小丫头的架势给拿捏了。还是不能轻易的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不然以后总来把自己当成可以问询的人,那自己不得被她烦死啊。
陈娉姈倒是想白嫖,但是他既然都说了只给有缘人免费,陈娉姈自觉自己也不算他的有缘人,不然他也不至于难为自己一个小辈。伸手问一个八岁的小孩要东西。
她指着李阳江背后那根插在雪地里的竹竿上的用白布做的旗帜,接着说道:“我看您这吃饭的家伙已经破成这样了,我明日给您写个新的给您送来。你看这样能跟您互换吗?”
李阳江倒是没想到她这般的古灵精怪,还能想到以字换,只不过他有些嫌弃陈娉姈的能力,不过五岁能写出什么好看的字来。
“你给我写,你写的字能看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荷花牌的香烟,又拿出火柴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之后,对着陈娉姈有商有量的说道:“你要是真有诚意啊,就让你爸给我写,陈老师的字那是村里出了名的刚劲有力。咱们村过年的时候好多人都找他写对联来着。”
“李爷爷不是我自夸,我的字应当还能入您的眼。楷书行书隶书草书,我都略懂一二。”陈娉姈别的不敢说自己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才艺,但是她写得一手好字这点,确实是真的,校内的书法比赛,市内的书法比赛,她全都参加过。
李阳江看着她一脸自信的模样,突然气奇想的想要考考她,“你说的这些书我都不懂,我没什么文化,就觉得你爸写的字好看。这样吧,那地上有树枝,你去捡起来,先试着写几个字让我看看,也省得浪费了布。”
陈娉姈也不迟疑犹豫就照着他的话去做了,不远处还有人在等他。而自己也不能在李阳江这片耽误太多时间。
她按照李阳江所指的方向,去捡起了那根树枝,她蹲在地上,看着已经被脚印踩成泥水的土地,觉得即便自己写也写不出个什么好看的字来。
陈娉姈拿着树枝又回到了李阳江所在坐着的桌子前,盯着他面前的带盖的白色水缸,同他说道:“李爷爷,你能不能把你的茶水借我一用?”
李阳江是故意为难这小丫头的,他的小摊子上其实就有纸笔,但是他不愿意让对方浪费笔墨,这才让她用树枝写字。却不曾想,她还盯上了自己的茶水,总不能喝一口再写吧。
“行,你用吧,就是里面的水已经凉了。你要是想喝,我再给你放碳火旁边烤烤。”
“不是喝,我是用。”陈娉姈拿过他的茶缸打开他的茶盖,把里面的水倒了一些,在没有放东西的空着的这边,然后以水当墨,直接在桌面上写了起来。
当几个形状特别好看的字出现在自己的桌面上的时候,李阳江吃惊的站起身走到了她所在的这边看了起来,“五行八卦,望闻问切。”
“好好好,比我这个测字看相好,这八个字看起来有文化多了,把中医还有相术占卜结合在了一起。你不愧是陈老师的女儿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你想问我什么,赶紧问。”
“明日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来我这里取白绸,我让我老伴给你剪块布,让你写。”李阳江在这里坐了一天了,从太阳在头顶到现在太阳落山。他琢磨着等最后一批学生从他面前走过自己能收摊回家吃饭了。却未曾算到,还有有缘人在这个点出现。
“我的问题也不难,就是您太难相处了些。张口就要东西,我没有东西,只能卖艺了。我就是想问问您,在咱们村附近可有一个方家村?”
李阳江还以为她铺垫了这么久会问什么特别难回答的问题呢,比如太阳为什么是东升西落,为什么只有男女没有第三种性别,为什么鱼没有翅膀不会飞,这种小孩子天马行空的问题。
即使她在变相的说自己脾气古怪,李阳江也没有反驳,他要不是怪老头,能坐在这里吹冷风吗?他把手里才吸了没多久的烟给按在了雪地里掐灭,接着珍惜的把另外一半给塞回了烟盒。
也没有继续跟她鼓弄玄虚扯七扯八,按照约定好好回复道:“姓方的可能有,方家村就没有。”
“这十里八乡这么多村落,您不可能每个都知道吧,怎么会没有方家村呢,这也是至少有一百多人的大村落啊。”
“你这孩子问我又不信我。我经常为了采草药各个山头都跑过,这附近的村民姓什么我能不知道吗。你都问了附近了,你要是再往远一点问,那我确实是不知道了。”
“你是要找什么人吗,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啊,说出来我看看我认识吗?”
“方良,方倩荣。”陈娉姈只记得她外公外婆的名字,却不知道她外公外婆父母的名字。她也知道这样会大大减少找到他们的可能,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知道长辈的名字更有利于找到他们的后代。
“1950年12月出生的。”
“1950年,现在是1969年,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啊。”
“二丫头,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找这两个人啊?”
“李爷爷,您相信前世今生吗?”陈娉姈与他对话,只觉得他是一个和蔼的长辈。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外公一样,这样的熟悉感,让陈娉姈甚至都想对着他全盘托出自己内心的苦闷。
李阳江没想到她才几岁就知道前世今生轮回转世了,“你跟我一个痴迷命理的人谈论前世今生,丫头你这是说到我的命门了。”
“好吧,见你与我投缘,我便向你坦白一次,我不信。人就这么一辈子,哪里来的转世投胎哦。你小小年纪可想的真多,我就是个不信命的人,我要是信命,我也不能坐在这里了。”
“原来我也不信,但是现在我不得不信。总之他们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找到他们的。”原来整日替人算命问前程的人,也没有那么迷信吗?看来还是当局者迷啊,怪不得之前听说,算命的人从来不会为自己算卦。
“那等到开春天暖和了,我再去别的村里帮忙看病的时候,帮你打听打听这俩人吧。”
“你可不能因为我不知道这俩人是谁,就不给我写字了啊。”
“不会的,我先谢谢您了。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您。我朋友还有妹妹还在那里等我呢。”
“去吧去吧。别让你的朋友等太久了。”
等到陈娉姈还有其他俩小孩彻底的从自己的眼前离开之后,李阳江从自己背后放着的布包里找到了他这么多年算过的生辰八字。
陈娉姈的生辰八字,她奶奶唐琴在八年前有拿来让她测过。
李阳江翻开上面自己留下的批注,一生顺遂,健健康康,虽无大富大贵之福,但遇事会逢凶化吉,安然无虞。
这样类似的话,他这些年已经写了不下百遍了,也没什么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