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6章 沼泽枯骨
这里透不进来一丝光线,照明的只有萤火虫闪烁的微光。带的食物吃光了,他们就就地取材,找一些果子吃。得益于之前大根天天带王向乐在树林里打猎,告诉了王向乐很多生存技巧,王向乐才能够勉强区分出来哪种植物是剧毒,哪种植物可以补充人体所需的养分,比如有一种树,划开树皮就会有干净的饮水泊泊的流出。
他们在进入树林更深处不久就彻底迷失了方向,只能不断地盯着罗盘的指针,向着看不见的东方前进。他们互相鼓励着:“没问题的,只要方向对了就好。”
当王向乐在树林中听到婴儿悲戚的哭声,他自然而然的又想起了那个像稻草人一样的怪物。他想拉着贝卡远远地躲开,贝卡拒绝了:“没什么的,她不会伤害我们。”
“不是说,她会在村子里整晚游荡,引诱人上前,把人杀死吗?”
“那时她的心中满是愤怒,她要报仇。现在她只是想寻找她的孩子,不会杀人的。”
“寻找……她的孩子?”
“嗯,她其实只是个可怜的女人。听人说,当初她也生下了畸形的婴儿,她的孩子背后长了两只小小的手,像飞禽的爪子一样蜷缩着。她不忍心看着孩子死,就说服丈夫一起谎称孩子是正常的。她给孩子裹上紧紧的内衣,再套上宽大的衣服,一度瞒过了所有人。可惜在孩子六岁左右的时候,事情被揭破了。她的丈夫为了保护她们,被村民杀死了。村民们又当着她的面,用石头把她的孩子活生生砸死,丢到了树林深处。当时她就崩溃了,陷入神志不清的状态,也无法开口说话。她躺在地上,蜷缩着,做着婴儿的动作,像个婴儿一样哇哇的哭啼。那些村民本来打算把她也杀了的,但看着她诡异的样子,大家谁都没动手。”贝卡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声音很忧伤,“后来过了没几天,她就被发现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村口的一个稻草人旁边。再然后,稻草人就变成了那样一个怪物。平日里她就在树林里到处游荡,到处寻找她的孩子。这时的她,心里只有对孩子的疼爱和思念,就算遇到了人,也不会杀人的。但在孩子的忌日那一天,她的内心被仇恨填满,就会进入村子,伺机杀死村民复仇。”
远远的,他们坐在一根巨大的枯木上,看着那个破旧的稻草人在林中缓缓移动,婴儿悲戚的哭泣声在树林里回响,惊得鸟兽四散而逃。
数天过去,村民并没有追过来,或许是在树林里迷路了,或许是大根设法拖延了时间,再或者,他们放弃了祭祀了? 无论什么原因,王向乐内心终于轻松了一点点。
他们的鞋子磨坏了,贝卡就从外套上撕下来一块块布,给两人缠在脚上。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终于,他们走出了魔窟一样的树林。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他们稍稍放松了一些心情,这才发觉,连日的逃亡中他们鲜少休息,已经累的快要神志不清了。
此时天空中虽然有两个明亮的月亮提示着这是黑夜,但周围却是恍如白昼。
他们顾不上多想,找来了几片巨大的厚树叶铺在地上,两个人,一只猫,互相依偎着,沉沉的睡着了。
醒来后,他们再次踏上路程,可刚走没多远就被周围的景象惊得发呆:在宁静的晨光里,就在他们面前,矗立着一副巨大的鲨鱼骨头,骨头是白色的,腐朽的,周围长满了羊齿植物和棕榈,中央的部分除了生长着一大簇花卉,没有任何东西。整幅骨头微微向右倾斜,牢牢地陷入了土壤里。看上去,这是条孤独的鲨鱼,被同伴遗忘在了这个孤寂的地方。
王向乐和贝卡沉默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他们都知道这里出现一副巨大的鲨鱼骨头意味着什么。
他们穿越了蛮荒世界一样的树林,刚开始进入这片浅水汪汪,水草丛生的沼泽地,如果沼泽地的尽头是大海……狡诈的命运就实在太会捉弄人了。
“没有关系,我们只要不迷失方向就好。有一丝希望我们都要试一下。”贝卡说,“能够离开那个魔窟,跑出来这一趟,无论什么结果,我都已经很开心了。你呢?”
“我也是。只要努力过,就不会在往后的日日夜夜中反复思忖:如果我当初……会不会……”
继续向前,他们在一条双向流动的河流旁见到了堆积成小山的婴儿骸骨。
那些骸骨被随意丢弃,蓝灰色的骨架上黏着海藻般的黑肉,与遇难船只一样仅剩一副空架,倾落到一边的小小的头骨分辨不出是人类还是猿猴。
他们还遇到了一些人形的白色生物,看着和人类一两岁的小孩子一样大,白色油漆一样的身体外面有许多污泥,他们在沼泽升腾的气体中行动迅速,捕食那些巨大的蟾蜍和水蛇。
王向乐和贝卡从没听说过这种生物,也不敢想象他们的来处。
沼泽地里的开阔,让星星跑着跑着就开心的跳起来,但王向乐和贝卡就没那么轻松开心了。
他们在这里的行进速度明显变慢了,因为他们不得不用一根粗壮的长树枝作为手杖,探寻坚实的地面或泥水较浅的地方。
这些脆弱的地面上满是碎叶、杂草,让人难以辨别能不能经受住第二个人的踩踏,所以他们又只能相隔一定距离,各自探寻路线。
王向乐想起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如果要穿过满布泥潭的地方,应沿着有树木生长的高地走,或踩在石南草丛上,因为树木和石南都长在硬地上。王向乐记不清石南到底长什么样子了,所以只能拉着贝卡尽量走在有树木生长的高地上。
同时,这片广阔的沼泽地带中,还隐藏着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的危险。它不是那些巨大的鳄鱼,手腕粗的蛇,有毒的蜘蛛和线虫等,而是潮湿寒冷的天气。如果不小心弄湿了衣服,又暴露在寒风之中,人很容易就被冻死。
他们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边走了很久,久到贝卡都感慨:“怎么天还没有黑呀,好奇怪……啊~好冷啊,你冷不冷啊?”
沉默片刻,他们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贝卡禁不住惊呼:“我的天……”
时间早已经进入夜晚了,只不过天空中那两轮明亮的月亮,照耀的地面和白天一样。
也就是说,这里接下来很可能将要很长时间,都没有黑夜,就像极昼。
两个月亮提供了和太阳匹敌的光线,却不能带来太阳的温度。周围的温度骤降,他们越来越冷,每次呼吸都会升起一团白汽。贝卡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星星紧紧缩在贝卡的怀里。
“沉不沉,要不我抱着吧?”
“想得美,我家星星热乎乎的跟个小火炉一样,才不给你……”贝卡在星星后背上蹭了蹭。
其实,此时星星的皮毛也已经是冰凉的状态了。
为了不在寒夜中冻死,他们赶紧找了一个山洞,躲了进去。王向乐用火石点燃了干枯的枝叶,升起了一个小火堆。两人一边烤火一边闲聊天。
“讲个恐怖故事吧。”贝卡说。
“恐怖故事?行。就……睡觉的时候,你的猫打呼噜,你磨牙……哈哈哈哈哈哈……”
“瞎说什么……不可能,你再说我就翻脸了。”贝卡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星星也在旁边“喵啊”了一声,似乎是在抗议。
贝卡把星星揽在怀里:“没头没脑的说我们,你呢,你还说梦话呢。”
“真的吗?我说什么了?”王向乐笑的肩膀乱颤,根本不信。
“不知道,嘟嘟囔囔的,没听清,好像是跟女孩子有关,叫好好还是什么……”
闻言,王向乐的表情迅速沉了下去,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这一生,在失去父母后就是一片昏暗,直到一个叫周好好的女孩子出现,才点亮了一些色彩。
王向乐刚认识周好好的时候,周好好是个大二的学生,穿着可爱的寿司玩偶服,在一家饭店门口兼职发传单。
王向乐那时候刚刚找到了新的证据,或许能将恶人绳之以法。可是恶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消息,找了一帮人,在光天化日下把他绑走,抢走了证据。
王向乐满身狼狈,失魂落魄的走在街头,与繁华的周围格格不入。周好好就是那时候过去和王向乐搭讪的。
按照周好好的说法,王向乐当时浑身散发着忧郁的气质,只一眼,就让人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
刚开始的时候,王向乐对于周好好是拒绝的。他觉得自己是个不快乐的人,和自己亲近的人也会受到伤害。周好好被他的忧伤吸引,如果靠近他,也会沾染他的忧伤吧。那样活泼美好的女孩子还是离自己远一点比较好。
但是后来,周好好总是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那样懵懵懂懂的跌进去,让王向乐终于再次感受到人类美好的情感。
就在两个人在一起不久,善良的周好好因为好心扶起一个跌倒的老人而惹上官司。
法官说:“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呢?”
那个法官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判罚周好好赔偿老人五万元。周好好家庭并不富裕,五万块钱已经要东拼西凑了,可事情远不止五万元那么简单。
那个无赖的老人以各种理由,一直缠着周好好要钱,甚至带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到周好好的学校去闹。
学校担心影响不好,竟直接让周好好休学了。
休学决定下来的那一天,周好好约王向乐见面。在见面之后,她一直沉默的抱着王向乐。王向乐问她:“小傻子,怎么啦这是?是有什么事吗……” 她也不说话。
那天晚上之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周好好了。
“我不知道她被休学了我不知道那天我明明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可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我不应该看着她回宿舍的……我应该每天每天,一直一直陪着她,直到她走出这件事……如果我当时有足够的钱,足够的能力该多好,我就可以帮她摆平那些讹人的无赖,如果能回到当初,我一定先杀了那些无赖,那样好好啊,就可以继续活着了吧……”王向乐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星星温柔的蹭着他低垂的手。
痛苦呜咽的声音,穿过洞外呼啸的风,飘到了更遥远,更寒冷的地方。
因为没有了黑暗,他们更是无法辨别时间,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们被星星愤怒的吼叫声惊醒,发现山洞外,站着几个拿着武器的村民,为首的正是那个矮胖的,笑眯眯的族长。
多日不见,他的背微驮着,正用一个白色的手帕掩住口鼻,轻轻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