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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皇后似有所感,道:“才说到小鹊。我倒想起些小时候的趣事。”也不待皇帝发问,自顾自说道,“我那时才十岁,骑术虽练了出来,却还没有自己的马,所以成天眼馋我爹的坐骑,那是全军最好的马王,我就盼星星盼月亮盼着马王何时生个小马驹给我,能从小养大,那可就开心了。我还天天往马厩里钻,想学怎么给马儿接生,就是那时认识的小鹊,她才三四岁,死了娘,她爹是马厩里管战马的管事,若是有正事时还好,闲时就是烂酒鬼一个,那丫头蓬头垢面的,挂着两管鼻涕,饿得脸上就剩两只眼睛,大冬天还穿着带窟窿的单衣,缩在一堆臭烘烘稻草里取暖。我把喂马的松子糖都翻给了她,又送了她几件棉衣,她就跟我亲近起来。有了小鹊做内应,我进出马厩就容易得多,爱骑哪匹骑哪匹,可惜我爹的马不在这个马厩,骑不到。有一次马厩里一匹母马要下小马驹,我们就偷偷灌醉小鹊她爹,自己给母马接生。结果那天是我爹生日,我却给忘得一干二净,他们发现我不见了,还以为我丢了,满府满城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着,最后疑心是蛮人探子混进城把我拐走了,我两个哥哥急得冒火,二哥还亲自带了几个人来马厩牵马要出城去追,结果发现我和小鹊藏在马厩最里面,两个泥猴似的围着小马直乐,他一口气一松,居然平地摔了一跤,四仰八叉,正好一屁股坐进一堆马粪里。他那几个心腹下属看得目瞪口呆。”提及自家哥哥的陈年糗事,她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清脆的笑声很能感染人,皇帝也忍俊不禁,很捧场地问道:“后来呢?你可有得到想要的马?”
“后来……”皇后脸上的笑淡了一些,道,“后来我才知道父亲的马是匹骟马,不但它,战马里的公马都是骟马,没得小马可生。那马王有个爹,是好不容易从蛮族手上弄到的公马,那才是真正的马王,放在专门的马场做种马,可惜几代之后血脉渐淡,便不出色了。我那时鬼迷了心窍,一门心思只想要这马王最纯良的后代,但我一个黄毛丫头,又不是要上战场的战将,哪有资格得到那么好的马。我二哥看我好几年了一直念念不忘,就答应把他坐骑母马生的小马驹给我,那匹母马是马王的孙女,也是一等一的好马,若能有马驹,必然不凡。结果我得了盼头就开始天天缠着他吵闹,不达目的不罢休。我二哥实在没办法,就从了我的心愿。”
“你终于还是如愿了。”皇帝欣然一笑,继续慢条斯理剥着花生。
“并没有。”皇后却缓缓摇了摇头,继续道,“我那时什么都不懂,还一定要最纯良的小马驹。但是马王只有一个,又能有多少后代呢。□□的两匹马血缘接连数代都太亲近。最后母马生产时难产而死,小马驹是个死胎,一个身子,却有两个脑袋。”
他手上突然一停,殿内顿时恢复安静,又似乎无形中生出了微妙的波动,连那显得呕哑嘲哳的笛曲也没能将之淡去。
皇后像是未曾察觉一般,继续道:“马场的人说,这是因为马驹原本该是双胎,可它父母血缘太近,导致其中一个先天便没有长成,以至于如此诡异。他之前百般劝过,但我一味地任性,执意选了一匹血缘最近的公马,最后的结果比他所料的还要糟糕。我爹听后气坏了,不顾身上带伤,第一次提着马鞭狠狠抽了我一顿。又下令将母马和小马的尸体都烧成灰烬洒了,所有人对外不许透露半个字,以免外面的人不知道详情,把马驹当成是天降凶兆来惧怕惊恐。那时我们才打了一场硬仗,死伤了无数人,家家户户都有伤亡,满城哀哭声不绝,正是最惶恐悲伤的时候,若再有这等离奇异闻传出,只怕会大大有损民心士气,城中人心气一散,我爹几十年的心血就要葬送。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么生气,对我那么失望。”
皇帝印象中的方家老泰山生得魁梧高大,声如洪钟,他暴怒之下的一顿鞭子,结局定是皮开肉绽,她一定受了很大的罪。虽然的确闯了祸,但到底不是存心而为,情有可原。况且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家中的幼女,纵然任性顽劣些,也不该下那么重的手。他光想一想那情景,就心里不舒服:“你两个哥哥怎么不拦他?”
“我大哥受了伤,还要带伤在军中稳定军心。我二哥……”她顿了顿,慢慢叹了一口气,闷闷地低声道,“他死了,死在那场仗里。”
皇帝这才明白她所说的是哪一场仗,那是被蛮族誉为战神的四王子刻莫百战百胜生涯中第一次遇阻。蛮族大军在老蛮王带领下倾巢而动,虎视眈眈想要越过北方防线,他们攻破了北方长城的长长关隘,在边境一带烧杀抢掠,更试图挥军南下,妄图像老蛮王早年最成功的那次一样,势如破竹直攻到帝京城外,甚至更进一步,染指帝京。时任定北将军方良的两个儿子甘冒大险,率军绕过蛮族大军,直攻蛮族王庭,而老蛮王百般娇宠的王后、四王子刻莫的生母留真王后就身在王庭。此举逼得蛮人阵脚大乱,不得不回师相救。如此便解了边关危机,但方家兄弟却遭遇了蛮人王庭军和援兵的南北夹击,最后两子去,一子回。
皇帝继位后特地查看过相关的记载,兵部秘藏的记事里有更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细节。心思缜密的刻莫一点一点断掉了他们所有的退路,猫捉老鼠一样将势单力孤的两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虽然方老将军奋力率大乾援兵前来相救,但终究没有成功,方钦为了掩护兄长突围自己陷入了险境,四面楚歌。刻莫存心要羞辱他们父子,故意将方老将军阻隔在五十里外,隔着短短五十里的距离将方钦杀死,头颅割走,尸身斩成数断,随意丢进了战场的尸堆,又点了一把火,心急如焚的父亲赶到时,只看到破碎的银盔边满地的鲜血和细小的骨肉残渣。虽然以前看到这些句子时,也会有寻常人的心绪激荡,但那不过是局外人的唏嘘感慨而已,悲欢不尽相同。而现在因为妻子的关系,他与这些人有了更深的联系,心境也迥然不同,那些大悲之后被时光所逐渐腐蚀沉淀的痛楚和悲伤仿佛在不知不觉中也传递到了他身上,不掺杂一点利益纠葛,来自于家人的纯粹的痛和伤。
殿内再度安静下来,外面的笛声忽又清晰入耳,欢快轻松的调子,好似一对喜鹊绕着屋檐在叽叽喳喳的轻鸣。如此的欢畅快意里,任何的悲伤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皇后深吸一口气,拿起杯盏一仰脖饮干:“不说这些。”喝完,她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任务般松了口气,歪着脑袋盯着对方笑,“我说完了,该你了。”
“我?!”皇帝疑惑地问。
“正是!不能只有我说,你也说一件你自己的蠢事来听听,你来我往,这样才公平啊。”
原来如此。皇帝已然明白她今晚的用意,他淡淡笑了笑:“不必了。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我说过,知无不言。”他手里的花生已经剥了一碟,便将碟子放到皇后面前,里面是一满碟圆滚滚的红衣花生米。
皇后不解地低头看了眼:“……给我的?”
“方才看你吃了许多,应是很合你口味。”
皇后会心一笑,伸手捻起一粒往上轻抛,接着微微仰起脸张嘴,那粒花生就准准落入口中,她嚼着花生米,笑嘻嘻又捻起一粒,看样子打算也抛给他:“你会不会?”
皇帝自然不会这种小把戏,连见都没见过。
见他摇头,皇后有些遗憾,不过她很快又笑了:“那你坐过来些,我递给你吃。不知御膳间用什么法子做出来的五香花生,又脆又香,可好吃了。你光给我剥,都没见你自己吃一粒。”
皇帝依言往前倾身,她果然伸出手指捏住两颗花生往他嘴边递,才刚启唇含入口中,她自己突然也凑了过来,上身探过整张小几,猝不及防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他们离得极近,眨眼时仿佛眼睫毛都能扫到对方的脸,视野里其他都虚化,几乎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连瞳仁里自己的倒影都清晰可辨。她就这么盯着他的眼睛,眼底满是笑意,琥珀色的瞳仁似乎化为了两团柔软的蜜糖,溢出无穷无尽的甜,她笑着说了两个字,温热的气息随着每一个字柔柔扑在他唇上,带着石榴汁的香甜:“谢礼。”
作者有话要说: 你来我往
艰难缘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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