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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8章 第8章
孟馥醒来的时候恰是黄昏。
柏琳云并不在她的身边,负责照顾她的师女医也因为某件差事而暂时离开,她感觉到喉咙干涩,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正想要喊人的时候,一碗水被送到了她的面前。
孟馥吓了一跳,那将水递给她的人竟是席星年。
“你、你怎么在这?”没有柏琳云在场时,孟馥其实是有些害怕席星年的。这个少年并不比她大几岁,身上早已有了居于上位的威压,他时常是笑着的,眼神却很冷,被他盯着,就如同被一条毒蛇缠上。
“我来看你啊,咱们怎么说都算是老熟人了是不是?”席星年将盛着水的碗在孟馥眼前晃了晃:“我亲自服侍你,你高兴么?”
“我不要你服侍。”孟馥往被褥间缩了缩,“夫子呢?夫子在哪里?”
“你还好意思提她。她为了救你——死、了。”
“你说什么!”孟馥大惊失色,“这不可能?我这几日昏迷的时候还听见夫子的声音,是夫子照顾了我,夫子她在哪里、在哪里!”
“你听错了,她的确是死了。为了救你,被耿婕妤命人打死了。你要是想见她,我替你请个道士给她喊魂?”席星年贴心的询问。
孟馥直接大哭了起来,她身子虚弱,一边哭一边呕吐。席星年却是大笑了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在他肆无忌惮的笑声中,孟馥再笨也反应过来了:“你耍我!”
“我就是耍你,那又如何?”没有柏琳云在场的席星年,毫不收敛自己本性里恶劣,忽然间他又变了脸色,疾言厉色的喝问道:“孟馥,可你是真的差点害死她!”
“我——”
“你有一颗攀高枝的心,可你没有攀高枝的本事。上蹿下跳,害人害己。”
“我不是。”孟馥委屈的涨红了脸颊。
“那你是怎么招惹上耿婕妤的?别告诉我婕妤就是从人群之中一眼挑中了你欺负。”
“婕妤想杀我,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是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你?既然你不知道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下一回你落难,别连累夫子去救你。”
席星年连哄带吓,总算撬开了孟馥那张嘴,她犹豫再三,终是说出了一句话:“我……我在内教坊,弹了一支曲子。”
“什么曲子?”
“就是,贞明皇后生前擅长的《六幺》。”
“怎么,你想要靠模仿贞明皇后来取得陛下的欢心?”
“你在说什么呀?”孟馥脸上的惊诧不似作伪:“内教坊中近来在排演曲子,说是陛下怀念贞明皇后,要内教坊将皇后生前所爱之曲在宫宴之上奏出。”
“你又不是官妓,你去内教坊凑什么热闹?”席星年狐疑的盯着她。
“我在内教坊有交好的姊妹,她听闻我擅琵琶,便请我过去教她。”
“内教坊中是没有合格的教习么?轮得到你去教?”
孟馥咬了咬牙,又羞又恼的继续说道:“因为,那日我得到了消息,说陛下也会去往内教坊。”
她果然是打着以琵琶曲接近皇帝的主意。
席星年沉默了一会,问:“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陛下那天根本就没有去内教坊。”
孟馥也早已反应过来了,她是被人给害了。
害她的人利用了她的功利之心,将她诱骗到了内教坊,故意让她在耿婕妤面前出了风头,招来了祸端。
可是,那个想要害死她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她这时反倒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哪个才是凶手。
“是春荷?是她将陛下要去内教坊的消息告诉我的……不,是冬儿,请我去内教坊的人是她……不对、不对,我记起来了,有人为我换上了重明年间的衣饰、有人故意要我坐在那片空旷地弹琵琶,那个人是、是……”
席星年嗤笑出声:“孟馥,你的人缘未免也太差了些,想要害你的人竟如此之多。你还是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躲过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孟馥这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本就是重伤未愈,醒过来之后,乍逢大悲大惊之事,能撑住不昏过去都十分勉强。
席星年凑到了她身边,如同一个体贴的兄长一般为她掖了掖被角,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嘛。你孟馥生来这样好的相貌,掖庭之中再难找到比你更俏丽的姑娘,不仅如此,你还学识渊博,出口成章,就连习艺馆的夫子都对你赞赏不已。你今后必然能飞上枝头,那些庸人羡慕你,巴不得毁了你。”
孟馥开始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恐惧。席星年这番话固然有刻意煽动的意思,却也是实话。在掖庭数千宫女之中,孟馥的资质的确算是上佳,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萌生出攀龙附凤的野心。往日里她便饱尝遭人嫉妒之苦,她身边的那些宫娥,表面上看起来和她亲密无间,背地里恨她恨得牙痒痒,她入宫这些年来,可不止一次被暗算。平日里那些人偷偷毁她的衣物、往她的吃食里吐口水也就罢了,现在,她们是想要她的命。
“真可怜。她们比不过你,就只能毁了你。而只要你不跌落泥潭,就始终会有人牢牢地盯着你。哪怕杀死你她们也无法得到你的美貌与智慧,可人要是被冲昏了头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真好奇,你熬过了这一劫之后,又能在宫里活多久,柏夫子能护你一时,又能护你一世吗?别的不说,耿婕妤这次可是记住你了,你侥幸保住了性命,可她只要动手轻轻一捻,就能像弄死蚂蚁一样弄死你。”这些话柏琳云不会说给孟馥听,她只会劝孟馥忍耐,等待时机——可孟馥又不知道未来,对她来说“时机”就是谎言。反倒是席星年这种和她一样从底层爬上去的宫人,最能打动她的心,只三言两语,便戳中了她心里最大的恐惧。
“女无美恶,入室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孟馥曾跟着柏琳云学过《史记》,此时这句话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她仍是止不住的战栗,眼神却已与方才大有不同,席星年看着她的眼,便明白她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
“既然耿婕妤因为怀疑你想要冒出贞明皇后而杖责你,你不如真的冒充一下那位死去的皇后好了。”席星年朝她露出了蛊惑的笑:“阿馥,你知道该怎么做。别害怕呀,欲成大事,总得冒些风险,你是愿意窝囊的以宫娥的身份死在掖庭的内斗之中,还是赌一把,风风光光的做皇妃?”
为贞明皇后招魂的日子定在了腊月廿九——这也是她的忌日。十四年前的今天,肃王妃晏氏便是在病榻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金水河畔,招魂幡设下了一重又一重,简直如同林木一般。仙师张映之身披法袍,在祭坛上唱着魂兮归来。冬日里的雾气不知何时凝聚在水边,天地间一片朦胧,好像真有游魂在此处汇聚。
皇帝年事已高不耐风寒,早躲去了附近的延嘉殿。在金水河畔主持一切事宜的是太子谢瀛。而除了太子之外,包括昌明公主在内的一干皇室成员也齐聚河畔,冒着严寒与风雪,等待着“贞明皇后”降临。
郑贵妃也在。作为皇帝的继妻,她出现在这种场合终归是有些尴尬,但没有谁敢阻拦她,只偶尔有几个年纪小不懂事的皇族,悄悄用疑惑的神情望向这个女人。
贵妃郑氏这年不过三十余岁,容姿端丽,仪态万千,不少人都叹息,陛下何至于为了一个死人而舍下如此佳人。在张仙师做法期间,郑贵妃的脸上始终都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对贞明皇后的妒忌。
有人怜悯贵妃,走到了她的身边,欲言又止。郑贵妃却说:“你且下去吧,我这里不需要有谁来陪我闲聊。如此肃穆的时候,理当保持安静。”
那人却站着没动,只忧心忡忡的看向贵妃。
此人是皇帝的长子仪王,他并非贞明皇后所出,与那个女人并没有多少感情,相反,这些年来他一直同郑贵妃走得颇近,郑贵妃没有儿子,他侍奉贵妃如侍奉亲母,早已被视作是郑妃一党。
“儿恳请母亲先去歇息,这天寒地冻,母亲的身子恐怕受不住。”说着,他以厌恶的神色瞪了眼远处的张映之,“那道士不过是个神棍而已,儿不信他真能找回一个死人不成。”
“他能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愿不愿。”郑贵妃的声音低而冷,“你以为陛下是真的相信什么鬼神么?就算张映之真能给他带回来一个死而复生的晏氏,他也不会高兴。他布下如此大的阵势,是要抬高贞明,继而抬高太子——皇帝,开始忌惮我了。”
“那母亲……”仪王满脸忧虑。
“由他去。”郑贵妃倒是显得很平静。她甚至称得上是以一种看热闹的态度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皇帝的所作所为在她眼里堪称可笑,注定要留在史册上招致后人鄙夷。
招魂?亡灵复生?这是多大的笑话啊。皇帝想要对付她,却选了最蠢的一条路。
然而就在这时,江面上传来了琵琶声。那声音忽近忽远,忽大忽小,如泣如诉,让不少人都吃了一惊。
“皇后、贞明皇后回来了!”有人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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