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46章 西域王子的师傅（4）
五日后，正逢休沐。
关攸宁躺在小院的榻上，作为她自幼贴身侍女的锦瑟在给她煮茶，四位美婢环坐四周，怜怜在给她扇扇子，柏华为她捏腿，桐叶捧着一本志怪小说念着，红英安静的做着绣品。
天上人间，旁观的关攸宁又开始怀念自己在内阁首辅故事里度过的那一阵幸福生活。
“大公子。”随着锦瑟起身，其他的人也都停下了手上的活，站起身来行礼。
关攸宁一个鲤鱼打挺的站起身，使劲儿扯了扯有点皱的衣袍，笑嘻嘻道：“大哥怎么有空来。”
“来看看你。”关攸嗣简单的说完这句话，让关攸宁稍微有点冒汗，将大哥让到旁边的汉白玉小桌旁坐下，锦瑟也适时的换了茶水，刚要带其他人退下，却没想到关攸嗣又开口了：“不用离开，我们兄弟闲聊两句。”
这话说得关攸宁又有点头大，给锦瑟悄悄比了个手势，锦瑟则福身道：“是，大公子。奴婢去添些水，二公子喝茶只要玉泉水，这边正巧用完了。”
“好。”关攸嗣微微点。他和因为女相而显得风流倜傥的关攸宁不一样，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身绯色的官服衬得他英俊挺拔，正气凛然。行止更是士林表率，挑不出错的贤臣，天下期待的未来宰辅。
“今日休沐，大哥怎么还穿着官服？”关攸宁刚一开口，关攸嗣的目光就让她微微缩了缩脑袋。
“护国将军秦霸失踪，今日家人才发现，报了官。事关重大，叫了我们去宫里通气，我刚回来。”关攸嗣的话让关攸宁一脸震惊：“这样大的事，应该先去告知父亲才对。”
“这次做的还算漂亮，但也是吴十三的功劳。”关攸嗣好像没听到她说话一样，看向了旁边垂首的桐叶：“只是为了她，冒这么大风险，花这么多金钱，我该说我弟弟也算是个性情中人吗？”
“大哥，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关攸宁淡淡道：“既然做的事能博美人一笑，何不顺水推舟呢？”
“既然顺水推舟，何不干脆赶尽杀绝呢？”关攸嗣的声音不大，但内容却让关攸宁一震，她的笑僵住了，半晌又垂下眸子：“大哥，谋逆者诛连九族。男子皆杀，妻女罚为官妓。”
“怎么，他谋逆是你我冤枉他的吗？”关攸嗣的唇抿起来，面容严肃：“他与丹桓勾结，买卖铁器，中饱私囊。岂止谋逆，简直叛国。天佑大齐，我们这是胜了，若败了呢？我大齐子民岂止为奴为妓？”
“他家中姬妾幼童众多，其中皆是他强抢来的。府衙不能替他们申冤，难道还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吗？”关攸宁握紧了拳：“这是我辈无能……”
“与丹桓战事刚停，他大军还在边疆，若不是谋逆大罪……”关攸嗣刚说到这突然停了，关攸宁接上道：“正因为若是直接以谋逆清算他，边军未免骚乱，恐生异心。他们被克扣粮饷，心里知道秦霸是真的会勾结丹桓，恐怕朝廷加罪，不如造反。但若要说他死于马上风，边军自然也信，毕竟是他素日为人，反而不会变乱。待大军回师打散后，再以一些信件为证，一方面确认他勾结丹桓，有叛国之举。但他到底还是打了胜仗，有军功，不可逼迫过甚，也防止有人借机牵连政敌，两者相抵，只处理一些核心人物，不是更好吗？”
“是很好，但不够安全。这里面，只要漏掉一个，他日身死的可能就是我们了。”关攸嗣看着自己的弟弟：“你救的那些人未必知道，也未必谢你。”
“我救人，不是为了得到感谢的，大哥。”关攸宁看着他：“我只是不想再无力的看着无辜的人死去。”
“我会斡旋的，但是能到什么程度，不保证。当今陛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斩草除根才是他的性格。”关攸嗣松口退了一步，关攸宁也放松下来，笑道：“大哥答应的事，我素来最安心。若陛下实在要杀，何必杀那些女子呢，都赐给我好了！”
“又在胡扯！”关攸嗣瞪了她一眼：“我都还没有说你，这次你……”
“宁儿……”一个女声从小月门传来，眼见着一个端庄秀雅的妇人走进来：“我做了桃花糕，想着你休沐，过来瞧瞧你，正好一起送来给你尝尝。”
“谢谢文姨！”关攸宁立刻跳起来，扑向她的救兵，她挽住妇人的胳膊道：“还是文姨最懂我，我心里正想着吃桃花糕呢，您就来了。莫不是九天仙女！又美又心灵手巧，还能懂我的心。”
“你啊！”妇人被她逗得合不拢嘴：“就知道哄我。”
“夫人。”关攸嗣站起身行礼：“问夫人安。”
“攸嗣也在。”文兰微微点头回礼：“我刚刚让人给你送过去了一份，听阿鸾说，你进宫去了。”
“刚回来，过来瞧瞧小弟。”关攸嗣抿唇笑了一下：“刚要说她两句，仙女就来救她了，想来是玉泉水引来的救兵。”
“大哥！”关攸宁被他说的有点挂不住面子。文兰则不以为意道：“他年纪还这样小，未至弱冠，还是个孩子。纵有些不妥，也不能过于苛责了。”
关攸嗣看着关攸宁狗腿的在旁边点头，忍不住笑容扩大了些：“她把阿峤忽悠到丹桓去，一路辛劳的，夫人也不敲打她一番。”
“阿峤的性子，是要磨一磨。”文兰慈祥的拍了拍关攸宁的手：“宁儿是为我分忧。”
关攸宁看得目瞪口呆，指着眼前那个人道：“你说这是我？我有这样？我这么年轻时候就这么社牛了？这么天才，实在是有些受之有愧啊！”
银月看着她语气有点得意的自夸，微微皱了眉头：“关小姐，我觉得这种行为应该叫做……”
“叫做博爱，洒向人间都是爱。”关攸宁接上：“这是一种美德，让别人的生活充满彩虹屁！”
“恕我孤陋寡闻，彩虹屁是？”
“不重要。”关攸宁瞅着外面的世界：“这个人物，总算有点像我了。”
元嘉三年，大齐前往丹桓签订和平协议的使团尚未回京时，在京中述职的护国将军秦霸便死于马上风。这是一种十分不体面的死法，民间有传闻，他是强抢了当时天香楼的一个少年后，在别院中玩乐数日，最终死在了床上。因边境初定，他的死又实在难以启齿，竟这样草草了解了，没有风光大葬，只是帝王厚赐了其家人作为抚恤。至于通敌之事，又是后话。
眼前，与丹桓战火已熄，作为副使回京的关峤因立功被封赏，原本挂的羽林卫的闲差，如今则难得被安排去了大理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舍命救了这次和谈最关键的人——丹桓太子万俟恭。
在回大齐的路上，使者队伍遭遇伏击。原本以为是匪徒抢夺财物，没想到却是直奔万俟恭的车架，刀刀致命，皆为死士。很显然是为了杀这位太子，让刚刚平息战乱的边境再起烽火。对大齐和丹桓来说都是坏事，但也都有得益者。
因为所有人都战死，无法确定幕后主使。但至少因为关峤的死守，万俟恭安然无恙。为此关峤受了很重的伤，大夫说他要躺两个月才能下床。
陛下没等他能起身，赏赐和任命便都送到家里。在此之前，谁都没想到这个平日跟在关攸宁身后尾巴一样还没长开的小小少年居然有如此的勇略。
万俟恭到关家是突然决定的，因为觐见陛下是，帝王提了一句他该感谢一下救命恩人。因此，出了皇宫，他便被送到了关府。
关攸宁正心疼的给关峤喂药，关峤则忍痛还是笑嘻嘻对她道：“二哥，这次我可是完成了你的嘱托，你可要奖励我！”
“你好起来，活蹦乱跳了，才算要成任务。”关攸宁接过锦瑟递来的手帕，给他擦了擦汗道：“瞧你都疼得出汗了！”
就在此时，下人来报，说万俟太子殿下到了。
那是关攸宁第一次见到万俟恭，也是万俟恭第一次见到关攸宁。
小小的孩童看起来十分瘦弱，穿着有些大的华服，显得那么不合身。
不过关攸宁也理解。实在不是因为大齐轻慢他，只是丹桓人一向高大，孩童也比大齐孩子高。谁能找到，丹桓的太子竟然如此瘦弱，六七岁的年纪却瘦的只有一把骨头。
“万俟恭谢过齐大人救命之恩。”关攸宁还没看清他的样子，他跪下叩首，以不太熟练的大齐礼节行了一礼。
“快起来，我可是受二哥之托，要谢就谢二哥吧！”关峤想动，但因为包的严实，只能动嘴了。
万俟恭抬起头，望向床上的关峤，也看清了他身边坐着的关攸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