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46章 金蛇郎君的替身(4)
“小姐勿虑。”老者似乎能看穿关攸宁深层的担心:“此卦久雨初晴之象,凡事遂意也。小姐自有神佛扶持,有灾无危,遂生平志,到底荣归。”
“借先生吉言。”关攸嗣再次拿出金叶子,想要感谢,却被老者伸手止住了:“老朽不能多收,不然折寿。算罢二位,已是天机尽泄,日后便不再问卦了。”
关攸嗣刚想说什么,那老者站起身,无神的眼睛向着关攸宁的方向,此时的关攸宁也没了笑意,只是面无表情的和他面对面,老者淡淡道:“小姐,此签有&39;苦尽甘来&39;之意。凡事只要下定决心,就应坚持到底,藉由不断的摸索与尝试,从错误与失败中汲取教训、累积经验,日久必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因此勿畏难怕苦,须知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关系到将来。此签久雨初晴之象,凡事亨通。万事可成之兆,惟得此吉签。必须早植因缘,之后当有莫大利益。在交友之中,宜留意,必须选中之一为贵人。彼将成王公封爵之贵,将有大成之日,汝必能依仗。易言之。佛神护佑,百事无虚,想平生事,到底胜初。”
言毕,老者摊子也不要了,整个人消失在小巷子中。关攸宁手里死死的握着裙裾,面色严肃。关攸嗣揽过她道:“宁儿是听不懂吗?别担心,都是祝福的话。我们的宁儿一生都会有神佛庇佑,将来也有王公贵族依仗,所想之事,都能如愿。”
关攸宁心说:我是怕这签好吗?我怕的是这签准,准过头了。这老头要不是npc就可怕了,他居然说出了她来补全故事最本质的内核。她当然有神佛护佑,她带着创建这个世界的系统呢。但表面上,她还是笑了一下。娇憨道:“我没有别的贵人,我能依仗的贵人,不正是哥哥吗?哥哥要好好努力!以后宁儿就靠你了。”
听着妹妹的童言童语,关攸嗣笑道:“好!好!我必一生护佑妹妹,让妹妹得偿所愿,万事顺遂。只是你尚未开蒙,我怎么瞧着,刚刚你似乎听懂签文了?”
这个bug让关攸宁愣了一下,张氏有意养废她,从不让人教她识文断字。母亲陪嫁的兰姑是兰佩的母亲,也是她的养育嬷嬷,私下教她,张氏却总是指使侍女嘲笑她。弄得她七岁时还完全没有开蒙,荷花宴上大大出丑,后来也是大字不识,写的一手狗爬字,在闺秀的聚会上常被妹妹强迫参加,并羞辱为乐,造成她更不愿意读书。
但如今她的大脑数据可是前朝那位修得容颜不败的公主内核,昔日这位公主四岁开蒙,七岁便是有名的神童,除了国师教养,还有大儒亲授,受到的是不下于皇子的教育。诗文皆通,儒道双修,琴棋书画、茶酒品鉴,香道花艺无不精通,更是能左右开弓,御马射中猎物的骑手,可谓文武双全。修道炼丹再加上她现代知识的加持,也算是文理皆能。如此一时疏漏,实在难以掩饰。毕竟以文盲原主的水平,应该听不懂什么“韩文公遇雪”、“姜太公遇文王”之类的典故。
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说:“兰姑教过我的。”
关攸嗣看向兰佩,兰佩似乎也有点疑惑,但还是回答道:“母亲是经常拿夫人留下的书念给小姐。只是平日里小姐似乎没什么兴趣,母亲的水平也有限,只会念一念,教些字。没想到小姐如此天才,继承了夫人的聪慧,竟然无师自通。难怪平日不愿听母亲唠叨。”
这话让关攸嗣很是高兴,原本他虽然遗憾妹妹没有遗传母亲京都第一才女的聪慧,不爱读书,但还是想着毕竟不用科考便不想太早逼她念书。没想到她居然是聪慧过人,差点就被耽误了。
关攸嗣这么想着,一把抱起妹妹道:“荷花宴后,我让父亲亲自为你请先生上门,不能耽误了你的聪慧。日后,莫说京都、西南第一才女,就是天下第一才女,也非我妹妹莫属。”
关攸宁不由的叹息,怎么到哪都逃不过上课。还好她有输入数据和调过日常键可以应付,不然补个脑洞还要实打实的念书,实在滑稽。
小巷的中消失的老者,七拐八拐在一个死胡同褪去了伪装,一身玄色劲装,金发束起,那伪装的黑色无焦距的瞳色褪去,金眸的瞳孔一开始是属于蛇类的竖长,眨了两下才恢复了人类的样子。很快一青衣男子出现,在他身边单膝跪下道:“郎君,属下多次以前尘镜照之,皆无果。但她若是寻常人,也该有前尘,不知为何,镜中始终毫无反应。除她之外,其他人皆可见过往,应当不是镜子的问题。”
“那就是她的问题。”阿金眯起眸子:“师傅拥有过我的内丹,若是她魂魄归来,我不可能对面不识,但她身上一点我的气息都没有,却神似师傅年幼时的小像。就连幼时喜欢在发髻上垂珍珠琳琅作响这样的少见的习惯都一模一样。而且,她刚刚抽中那签,正是师傅决定救我那天抽到的。师傅当时对冻僵的我说,要不要救看天意。然后没有摇签筒,随手抽了一支。正是姜太公遇文王。她说既然是天意,就收下我,做我的依仗。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巧合?”
“郎君,公主殿下的魂魄虽然从休眠中苏醒,离开了原本的遗体,但是她附身后或许又进入了休眠,这女孩可能是宿主,只是殿下尚未醒过来。”青衣男子分析道:“因为灵魂交叠,所以前尘镜照不出其中过往。”
“也有一定的可能。他们应该是来青城山祈福的,到时我再试探一下。另外,派人好好跟着她,保护她长大。如果她是师傅选中的肉身,那必须要万无一失,让师傅在她身上醒过来。”阿金的话让那男子一愣,他犹豫了一下道:“若是如此,公主殿下岂不是吞噬了这女童的灵魂?强行占了别人的肉体?您为公主殿下塑了多个身体,为何不请殿下在灵体上复活?”
“这是师傅选的,那她就必须得到。我不在乎这个女童的灵魂,对我来说,她只是师傅的替身,或者是复活的道具。如果到时候她的灵魂还在,我还她一个灵体就是。”阿金皱起眉头,言语中带上了属于蛇类的特有的冷漠:“你先下去安排保护她的事。任何要伤害她的人……”男子用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青衣男子低头称是后,消失在黑夜中。
阿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喃喃了一句:“师傅,是你……回来了吗?”
而后也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这白云观好奇怪。”关攸嗣祈福出了大殿后,侧头问身边的侍卫青石:“香火如此旺盛,又有金蛇郎君做主,建筑如此华丽,为何主殿的神像却如此破旧矮小?”
“少爷有所不知,这尊神像是五百年前金蛇郎君的师傅,前朝长公主亲手所塑。”青石说着,似乎犹豫了一下,关攸嗣不解道:“怎么,这里还有什么隐情?”
“民间传闻,说那位金蛇郎君的师傅不是对外宣布的那样病重而逝。”青石突然压低声音:“而是被侄子逼的自戕换取自己唯一的徒弟金蛇郎君的安全。也正是因此,郎君留此神像为引,为师傅招魂,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复活这位长公主。”
“无稽之谈。”关攸嗣摇摇头:“前朝长公主就算魂兮归来,难道寄身这神像之上吗?”
“哥哥,我想去编一个祈福结!”关攸宁听着侍卫这不知几手的小道消息,有点想笑,她远远看见前面客堂有祈福结的丝线在分发,也有道士在教编法,便来了兴趣:“我给哥哥和爹各编一个~”
“去吧,让兰佩陪着你。”关攸嗣说完示意几个随从也跟上她们主仆:“我去捐些香火钱,你们就在此处看护小姐慢慢编,我很快回来。”
关攸嗣上了半个山坡,在登记处捐了香火钱后才下来,与一着装怪异的江湖人士擦肩而过,那人似乎愣了一下,转身唤道:“攸嗣?”
关攸嗣停了脚步,回头看那人,端详了一会儿才道:“延平?”
“正是我!”男子原本严肃愁苦的脸绽开了一个笑意:“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我差点没认出来你,毕竟你之前……”关攸嗣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这身灰扑扑的短打,领口还有奇怪的花纹:“你之前是个书生模样。”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男子抱拳道:“在下平妖门左护法黄延平。昔日在京都为了执行任务,只能以举子身份相见。虽然迫于任务,隐藏身份,但与攸嗣的秉烛夜谈,惺惺相惜皆是真情,还望攸嗣见谅。”
“不敢不敢。”关攸嗣知道平妖门经常帮皇家解决麻烦,他不便多问:“只是没想到,延平如此年轻竟已是左护法。”
“是门主提点器重。”黄延平四处望了一下道:“攸嗣怎么在此处?”
“哦,我是来添香火钱的,这不是……”他还没解释完,黄延平就满脸了然道:“没想到攸嗣你这么快就成亲了。”
“啊,我没成亲!”关攸嗣摆手。
“那就是替未婚妻来的?”
“啊?”关攸嗣更懵了:“我也没有未婚妻,我是带妹妹来祈福的,她在下面编祈福结,我上来添点香火。”
“失礼失礼!”黄延平抓抓头发,抱拳道:“这白云观素来求姻缘最灵,是我误会了。”
“这……这一个郎君的道观,怎么求姻缘最灵??”关攸嗣对这些民间信仰迷糊了。
“来来,我们坐下。”黄延平拉他在旁边老松树下的石凳:“那个祈福结没半个时辰编不好,是忽悠小姐们茶水果子钱的。我正好事情办完了,给你解解惑。你看起来是第一次来白云观。”
“是的。原先虽然知道这里有个白云观,但是素来都是继母她们过来。前一阵子,小妹身体不好。如今有了起色,我听家里仆妇下人们都说白云观灵验,便也想带她来祈福。但主要是为了让她散散心,免得闷在家里。”
“那你瞧见大殿那尊神像了吗?”
“瞧见了。刚才我还说着神像旧的奇怪。侍卫说这是五百年前前朝长公主亲塑的,金蛇郎君用它来为自己的师傅引魂。”关攸嗣说着笑起来:“在延平这样的左护法看来,此传说有道理吗?”
“引魂倒不至于。死物是无法引活物之魂的,别说人了,就是虫鸟也引不来。”黄延平摆摆手:“这神像也不是长公主所塑,只不过是当初她留在白云观时修葺过。这塑像只是郎君用来怀念自己师傅的。”
“不忘师恩,倒是有情有义。”关攸嗣感叹了一句,又疑惑道:“延平怎么知道的?”
“我和他有些交道,今日来就是找他的。我追捕的大妖逃到他的地界了,往日这种情况他都是直接斩杀的。只是这妖盗走了我派法器,我是来问他把尸体扔在哪了,想去找找。恰巧他当时见到这法器不凡,不像是妖物会有的,便取下来等主人来寻。这就免得我跑一趟了。
“听起来也是很好相处,再加上喜欢成全姻缘,倒也不失为仁德。”关攸嗣评价道。
“表面看起来如此,实际上郎君可不是个好脾气。”黄延平笑着摇摇头:“当年战乱,他守护一方,特别是山下青城村时,曾一妖以拒万军。你以为当朝为何对这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有驻官,但从不管他。要知道,都是血划出的界线。只要有人侵占他的地界,不管你是谁,为何事,都要血流成河。”
“这是为何?”关攸嗣看这里风和日丽,一派祥和,宛若人间仙境,金蛇郎君传闻中救困扶危,刚正不阿,仁义友善,居然还有这样过往。
“还不是为了他师傅。”黄延平突然也压低声音小声道:“这里是原来长公主救了他,抚养他长大的地方。我听门里的老人们传说,公主死后,他便在这里庇护这些人。五百年不曾更改。”
“算得上节烈。”关攸嗣的感叹让黄延平一愣道:“他公蛇妖,怎么就节烈了?”
“延平江湖儿女,怎会与那些腐儒一般?节烈岂可只对女子?那便不是节烈,而是枷锁。持操守为节,秉刚直为烈。那位长公主早逝,救助抚养他至多不过二十载,他为妖长生,本可独善其身,却五百年不改师傅之志,乱世中守扶助他师徒的村民世代平安,怎能不称节烈?若为人子,五百年不改其母之志,亦可称忠孝节义。”
“攸嗣果然有超越凡俗之见。”黄延平抱拳后道:“若是郎君听你这么说,也会难得露出一笑吧。”
“怎么?他不常笑么?”关攸嗣对妖的喜怒没有认识,但听传闻总觉得应是个和善的人。
“据说长公主去世后,他几乎从来没有笑过。”黄延平想了一会儿:“只是人们都把他当做神仙中人,神像似的不笑也没什么违和感。不过我觉得,他不笑也好,笑起来……”
“笑起来很吓人吗?”关攸嗣努力想象了一下妖应该有的模样。
“应该是能杀人吧……”黄延平抖了一下。
“杀人?”关攸嗣更好奇了:“以笑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