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断粮(1/1)

首发：~第七十三章 断粮

轩辕的部众们已经断粮三天了。

泽滩上，有的兵丁和军酋在宰割死伤的战马，但人多肉少，不够分食，只得另想办法。有人在苇丛中挖芦根，有的在泽边掘茅地梨，有人下水摸鱼，竟也收获颇多。天黑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捧着牛皮头盔，将装在里面的芦根、茅地梨、野藕、鱼虾拿回来，倒在釜灶里，胡乱地烧煮一阵，也不管生熟就狼吞虎咽起来。还有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老鼠、蜘蛛、蛇和蟹等东西，也在那里试着吃，慢慢地，细细地，一边撕扯咀嚼，一边咂尝品味，跟狼吞虎咽争食芦根鱼虾的人们形成鲜明的对照。

应龙走过来，扔下两串鸟雀和蚂蚱，这是他刚从苇丛芦荡中捉到的。众人一见鸟雀和蚂蚱，都过来争抢、取食。不一会儿，串子上只剩下两只鸟雀和十几只蚂蚱了，应龙连忙收起来，“别都给我吃光了，也给我留几个！”说着，又去抓釜灶里的芦根等物。

禺虢靠在土坡上看他们争抢吞食，却一动不动。应龙觉得奇怪，问道，“你是咋的，怎不吃？”禺虢耷拉着头，有气无力地回答说，“刚才我一边挖，一边吃，早吃饱了。”应龙见他鼓胀的肚皮，懒懒的样子，知道那里面一定塞了不少芦根、鱼虾、茅地梨，现在正难受呢！应龙劝禺虢起来走走，消消食，说，“到圩堤上走几趟，放个屁，拉泡屎，撒泡尿，就好了。”禺虢摇摇头，仍然一动不动。

夜里，兵士们和军酋们都普遍拉了肚子，有人拉了不止一次两次，有人除了腹泻，还呕吐不止。饮食不洁，现在麻烦了！

第二天，轩辕看到兵士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地躺在车上、地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自己的肚子也不好，昨天夜里肚子“咕噜”了大半夜，拉了两次。此刻他来到河边，看见芦杆上拴着、挂着不少裤带。他知道那是兵士们为了摆脱病魔的纠缠，有意拴挂在芦杆上的。他懂得这个习惯，知道扎过病体的裤带一旦拴挂在别的物件上，那病魔也就随着裤带一起离开了病体，而留在那个物件上了。看到河边上这一滩，那一滩，遍地都是臭气熏天的，轩辕心里如同乱麻一般。“这咋弄？这咋弄？”轩辕一筹莫展，只好去找随军巫师，他想让巫师们赶快施行法术，驱除病祸与灾难。

几个巫师也是一副瘫软无力的样子，只有颛顼一个人还算健康。轩辕爷让他烧个甲片，央求神明庇佑。颛顼说，“不瞒爷说，我已经烧过了。”

轩辕又问，“还有啥法子吗？”

巫师中有一个是巫医。见轩辕爷问得紧，忙说。“我倒有个法子，过去治拉肚子，用老灶土煮水喝，挺管事，可惜咱这里没有老灶土。还有一个法子，听说这一带有不少橡树，树上结的橡籽子也管事，可惜这树多生在山陵丘岗上，这大陆泽没有……”

听如此说，轩辕爷也一下子想起去年游猎鹿野时，鹿原墟的老族母曾经请他们吃马齿苋，炎帝告诉自己说这种草可以治拉肚子，当时自己没在意，现在正用得着。想到这里，轩辕连忙说道，“马齿苋也能治拉肚子，这里有的是。去让兵士们挖来，煮汤喝。嘿嘿，你们不提橡籽子，我还忘了马齿苋！”轩辕还要说下去，身体却支撑不住，连忙靠在车厢上……

马齿苋能治拉肚子的消息一传开，兵士们都去到河滩和沟坎上找马齿苋。河滩沟坎上，这一棵，那一株，兵士们也不用家伙，就将马齿苋连根拔起，拿到泽边洗了洗，甚至连洗也不洗，就生吃下去。河滩沟坎上的马齿苋拔完掘尽了，他们又去弄灶膛土，于是一场争抢灶膛土的风波在圩堤上迅速漫延开来。

一个个临时挖制的土灶被掘得东塌西陷，灶膛土也被弄得乱七八糟，你抓一把，他抓一把，来不及烧煮，也没有地方烧煮，就被兵士们吞进嘴里，咽进肚里，兵士们一个个都呛得直翻白眼，眼珠子直转。

“不行，这哪里是治病！”巫医向兵士们解释，“你们这样吃，没病也能吃出病来的，快放下，煮了再喝……”

兵士们哪管这一套，继续争抢和吞咽。

死亡开始在军伍中扩展。死亡威胁着圩堤上下的兵士们。被轩辕爷临时指定管事的颛顼出来清点人数，已有十几个人死于病馁之中，还有二十多人脑袋垂在肩膀上，奄奄一息，行将毙命。这之中也有“海神”禺虢。

“大巫师，这些死了的弟兄咋办？”跟随颛顼清点人数的一个伍长，向颛顼看了一眼，然后又小声问了一句，“是煮了，还是埋掉？”所谓“煮了”，就是将尸体煮熟吃掉，所谓“埋掉”，就是将尸体挖坑埋葬。

颛顼冷冷地瞪了伍长一眼，没说话。

“是哪个没长心肝的东西要煮我？”几个病得半死不活的兵士听说要煮尸充饥，都挺起身子大骂，“哪个丧良心的要吃我，我先把他吃了！”

“没有那事。”颛顼一面向躺倒的兵士们解释，一面撤转身子走出人堆。他向伍长狠狠地踢了一脚，“你胡说什么！说话也不看地方！”

在以前的部落战争中，如果遇到干粮断绝或者干粮短少的时候，他们是不愁挨饿的。只要趁战斗间隙去战场上拉回死伤的战马和死亡的兵士，宰割蒸煮一番，就可以充饥了。然而今天却不行，他们是病死的，不洁的尸体会给自己带来疾病，会像死者一样染疾而死。再说他们都是自己的弟兄，怎么忍心将他们煮了吃掉呢？这点恻隐之心还是有的。

“你赶快找几个弟兄，把尸体拉到河滩去，我在那里等你们。”颛顼跟伍长说了几句，急忙转身向河滩走去。伍长也匆匆走了。

自从轩辕的车马兵丁被围困在圩堤以来，蚩尤的兵马也受到了病馁的威胁。双方都无力攻杀，倒也都落得个暂时喘息的机会。但是轩辕的兵马是在蚩尤的包围圈里，活动余地毕竟有限，南、北、东三面都是蚩尤的兵马，只有圩西的苇丛芦荡一带可供他们伸缩。

轩辕的兵士们埋葬因病而死的弟兄，就在圩西河滩上进行。遵照颛顼的命令，河滩上挖了一个大坑。坑不深，约三尺左右却很大，约一丈宽，两丈长。兵士们在大坑里铺了厚厚的一层青芦苇，将十几具尸体并排放在芦苇上。兵士们刚要挥土掩埋，颛顼连忙夺过木耜，让他们在尸体上再盖一层芦苇。兵士们遵令而行，颛顼这才高声念道：“弟兄今去，头枕大堤，脚蹬大泽，灵骨可安！弟兄升天，告吾神明，乞佑生人，护吾兵丁！弟兄弟兄，相安不扰！”

颛顼念罢，便举耜挥土，掩上第一杯黄土。兵士们跟着也挥土堆坟，埋葬死者，安慰病者，以壮军心，以励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