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民不聊生(1/1)

首发：~第四十章 民不聊生

炎帝决定亲自到共卫去一趟，看看北边的战事、水事和女儿精卫的死事。

经过半天一宿的急行，第二天一早车子过了修泽墟。这时从北边过来的人渐渐多起来，挑担的，背篓的，扶老的，携幼的，缕缕行行，拖拖不断。炎帝不时要跟过往行人搭上几句话，车子开始慢下来，晌午时分才到酸枣墟。炎帝干脆让车子停下来，自己找酸枣墟首领打探前面的情况，车夫自然乐意，连忙卸了车，把牛拴在车后边，饮水喂草。

原来这地方土地贫瘠，大片大片的沙地上无法种植庄稼，只好让它自生自长一些酸枣棵子。别看这地方不长庄稼，可长起酸枣棵子倒挺带劲，株连丛接，几成蓬林。炎帝打发墟里人去找酸枣首领，墟里人去了半天才回来，说，“首领不在墟里，听说到墟外理事去了。”炎帝只好跟墟里人一起出墟去找。

他们来到一片沙岗土丘，远远听见丛林中有一群人在那里吵嚷嚷，“虽说这枣子去年收过一遍，可也不能随便采摘哩！”

“可怜可怜我吧，但凡有一口吃的东西，我也不来这里！”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一个说，“你们有你们的訾娄，回你们的訾娄去，把枣子留下！”

另一个忽然呼天嚎地，“天爷呀，訾娄让水淹了，呜呜呜！”

炎帝听了一阵，然后绕过一片枣林，来到那群人跟前。只见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正跟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争辩，地上撒满了不少干瘪的小枣，炎帝一看，心里明白了。

他说了几句劝解的话，一阵心酸，说是劝解别人，自己竟先落泪了。那酸枣首领倒也通情达理，他说这片枣林虽然去年秋天已经摘过，但依照往年惯例，第二年春天短吃少喝的时候都要采摘二遍，可如今倒好，不等主人动手，他们訾娄人竟不告而取了。

訾娄人则申辩理由，诉说苦境，说他们今年的日子本来还过得去，坏就坏在前几天西河破堤放水，把他们那地方淹了，说大水淹了他们的村墟屋舍，淹了他们的土地牲畜，淹了他们好几十口子人，看见滚滚滔滔的大水，他们有的上了房顶，上了树杈，从水里勾捞死猪死羊，生吃生吞，有的病了，有的死了，没淹死病死的逃出来，可连一把粮食也没带出来，又说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进一口东西了，来到这里看见枣林，就采摘了……

他们诉说的苦境甚是悲切凄楚，炎帝不禁老泪纵横，唏嘘有声了，泪珠子叭嗒叭嗒落在衣襟上。这时，炎帝才真正感到“以水代兵”的严重后果。淹蚩尤，蚩尤不曾淹，先把自己部落的百姓给淹了，自己的女儿精卫也因此而投水身亡，至今不知下落何处，自己这都干了什么事情呢？炎帝心里很忧伤，很痛苦，也很歉疚，他看了一眼酸枣首领，说自己是部落酋长，说酸枣这一带跟訾娄、漆里、郯墟过去都是一个血族，现在也还不远，都属卫地，这片枣林就让他们訾娄人采摘算了，反正也没剩下几个枣了。听如此说，酸枣首领也便不再多说什么。

酸枣墟首领留炎帝吃晌午饭，晌午饭是豆面枣饼，菠菜汤。炎帝觉得新鲜，多吃了一点，又觉得肚子不太受用，连忙上了车，催促车夫继续赶路。车子出了酸枣墟，从北边逃难的人更多了，男女老少，破衣烂衫，全都蓬头垢面，浑身泥斑，好像刚从泥水里爬出来似的。

他们愁眉锁眼，绝望而蹒跚地向南晃动，一个男孩向一个女人哭叫，“娘，我饿。”女人木然地也不理睬，继续向前走路。又有一个女孩哭叫着跌倒在路上，“爷，我……走不动了！”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快走，你听那边……”那边有一群野狗在撕扯一个倒卧的尸体，如同狼嚎一般地互相撕咬着，争斗着，女孩子听见狗叫，连忙爬起来追赶大人。

车子到了胙地，天色已经昏暗。胙地又叫胙墟，村城不大，却交通便利，是南到酸枣、恶曹，北到廪延、棘津，东去南燕、訾娄，西去大河的必经之地。出了胙墟往北有两条路，一条直往北去通廪延，一条往东北去南燕，车夫不知道炎帝是去廪延还是去南燕，连问了两声，却听不见炎帝回话。车夫回过头看炎帝，炎帝竟不知啥时候下车了，车夫只好将车子停下来。

前面有一堆火，好像是几个人围在那里烧烤什么，他急走几步，不巧脚下一绊，跌倒了。昏暗的夜色下，他用手一摸，是一具尸体，他连忙爬起来向火堆那边走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炎帝老远就问。

“吃，吃……”一个男子“吃”了半天，也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来。他们蹲在地上，面前烧着一堆火，火堆上架着一个烧得焦黑发糊的东西。他们一边撕扯着，一边吞食着。

“你们吃的什么？”炎帝闻着不对味，又问。

“没，没什么…”火堆旁的人躲闪着，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背后去，后面火光照不见。

“不对，让我看看。”炎帝弯腰去看。

“这……实说了吧，这是我们自己的孩子，他走不动了，扔下也是让别人吃了，我……”火堆旁的人见躲闪不过，只好说出实话。

“自己的孩子？你们咋……”炎帝一阵酸楚和暴怒。他想责骂他们“丧尽天良”，但是骂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是他们自己愿意这样的吗？唉，南燕，南燕，破堤放水，首当其冲的南燕，还有訾娄、郯墟、漆里……共工，共工，还有我自己这个老糊涂！